如今,这桩心事竟要被解决了。
大和尚云淡风轻:“探花郎的八字拿来。”
殷莳的八字他是知道的,不需要。沈夫人便奉上了沈缇的八字,殷殷拜托:“有劳大师父了。”
大和尚还要拿捏一下架子,并不立时就给她结果,只说:“明日与你分晓。”
沈夫人便欢喜地回去休息了。
此时,见到殷莳花朵一样娇嫩的面孔在眼前,再想想探花郎少年英俊的脸。
大和尚阅尽红尘,眼睛毒辣。今日里一番交谈已经可以看出来探花郎母子二人心中皆有善念,性子亦宽厚平和,非是那等刻薄阴损之人。
他那女弟子难道竟真得佛祖庇佑,耽搁两年,竟等来这般好姻缘?
大和尚下决心一定要促成这门婚事。
但他与殷莳交谈几句,询问“你可知沈夫人所来为何?”,殷莳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呢,但我猜是不是来许愿还愿的?姑姑可是从怀溪出嫁的,是不是当年许过什么‘要生个状元郎探花郎儿子’的愿?”
大和尚便看出来她对沈夫人此行的真实目的是一点不知情。
殷莳面对最知道她根底的师父,心情放松,许多在家里不能说的话也终于能与人说了:“我们家这个探花郎表弟长得太好看了,家里几个妹妹,我是真担心她们想歪了。沈家根本不可能上我们家来找儿媳。还好长辈们都有分寸,让我表弟住在外院,与妹妹隔开了,妹妹们也都很乖,个个守礼。我这才放心。唉,你说男孩子长那么好看干什么,没事净招事,是不是,师父?”
她的妹妹们对那样的少年有情窦初开的绮思,在大和尚看来再正常不过。反倒是她,很不对。
她眼神太清澈了。
她已经十七了,同龄人很多都生了一个或者两个娃娃,甚至三个。她理应比她的妹妹们更知慕少艾才对。
可她提起俊美出色的探花郎表弟,眼神过于干净了。
那神态,完全是闲坐吃瓜,讲亲戚八卦的模样。似乎坚定地认为这个人这个事,与她根本没有半分关系。
大和尚于是决定不告诉她。
他与她略作交谈,考了考她的功课——师徒名分不是白给的,殷莳也是实打实地必须学习佛法的。
待考教完,便不动声色地把她打发走了。
就不告诉她!
这丫头胆子太大、想法太叫人摸不着痕迹,万一她又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错过了这桩姻缘怎么办。
从前她小,给她两三年的时间还可以。如今她大了,没有时间再给她容错。
好姻缘来了就要抓住。
大和尚当然能想到沈家跑来怀溪小地方,想从殷家给新科探花挑媳妇一定有些问题在里面。
但大和尚不在乎。因为他看过太多人间事,听过太多人的故事。他断定沈夫人母子俩都非恶毒刻薄之人,别的便都不重要了。
年轻人或许还会纠结“是嫁给我爱的,还是爱我的”,老人家只会:嫁那个让你丰衣足食的。
便是一时的恩爱夫妻,蜜里调油,后面两看生厌的也多了去。只要丰衣足食,身有着落,其他都是云烟,不重要。
他这弟子有慧根,小小年纪就能想到未来之事,就敢提前做准备、埋伏笔。他相信她在这种红尘事之前一定也能超越同龄人,看透本质。
阿弥陀佛。了了这桩心事,以后睡觉踏实了。
“哎,我师父是不是又胖了?”回去路上殷莳问葵儿。
“没有吧……”
“我就是觉得他好像又胖了,你看他今天袈裟都要系得松一些。”
“有吗?”葵儿努力回想,一抬眼看到廊道尽头有个人,胳膊肘碰了一下殷莳,“姑娘你看,那不是表少爷?”
殷莳本来扭头与她说话,闻言转头回去一看,果然,有个青松般的少年俊秀挺拔地立在那里,负着手凝望远处僧众。
但殷莳第一感觉,那架势很像是在等着拦人。
果然,等她们走近,还没开口打招呼,沈缇已经转过身来先开口:“表姐。”
啊,难道等在这里是等着拦她吗?
殷莳诧异:“表弟如何在这里?”
她跟这个表弟没有交集的呀。
或许是跟她之间涉及到了姻缘之事,沈缇下意识地看了看她的面孔。
以貌取人,是人类无法免俗的天性。
下到百姓,上至天子,都一样,看人先看脸。皇帝的身边没有特别丑的,除非特别有才,才能例外。
他跟这位表姐幼时微有交集,还记得她小时候如玉似雪,又温柔知礼。
此时看过去,依然如玉似雪,依然温柔知礼。
今日上车的时候,因他先伸手,她后伸出的手便缩了回去,不像有些女子会趁这种机会刻意与他“一左一右”地制造视觉和心理上的关联。
但终究他们都长大了,长开了。
此时凝目看去,表姐也已经从美人胚子长成了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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