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舜脸上露出惊讶之情,显然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看到江春霭作此反应,他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把袖中的符箓收回去。毕竟他之前就输给了江春霭,近年来两人又没有比试过,万一这江春霭修为精进了呢?
“好,”井舜道,“江道友毕竟在我们宗门也这么多年,还是很懂规矩,跟我走吧。”
让她跟着他走,却没有说清楚到底是去什么地方。
江春霭皱眉,纹丝不动,只问:“去什么地方?”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发问了。
井舜本来将袖中符箓收好,但是戒备心也并未完全放下,转过身后,却还是用眼角余光注意着身后的动向。
“江春霭,你是犯事了,去什么地方,不是由你决定。”井舜转过身来,声线冷硬,周遭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宴苓珑和其他人在旁边听着,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听他这么恶劣的口气,就像是江春霭师姐犯了什么不容宽恕的过错一样。
可是,秘境妖气大动,究竟是怎么个事?
江春霭站在原地,漠然道:“我自知犯事,我会承担过错。只不过,让我去什么地方,掌门她一定有安排吧?”
井舜耸耸肩,冷笑着说:“江师姐呀江师姐,你是不是在凡间呆久了,不知道我们山上是什么规矩了?”
他上一刻还让江春霭莫与他师姐弟相称,下一秒便为了阴阳怪气,使用起这个称呼来了。
江春霭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心头不平的情绪翻腾得愈发强烈。
“不过,你这都不知道的话,那我就斗胆猜一猜,你在凡间,也没有很好地观察人吧?”井舜的话说得愈发刺耳难听,“或者说,江师姐一定在认真除妖卫道,没空去管那些犯人的事……”
“毕竟,哪有犯人被抓了,押解他的人,还有义务告诉他说去往何地呢?”
说完,井舜自顾自地大笑起来,他后面跟了几个狗腿子,四个白头发的男修,也极其捧场地笑了起来。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启明道君的弟子。
宴苓珑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所以,已经定罪了吗?”江春霭又说,“我还不知道。”
井舜便道:“我都来拿着我家师尊的令信来拿你了,你难道不相信?”
江春霭眸色深凝,又看了看井舜手上的令信,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要是和他争吵的话,定然是车轱辘话反反复复地说,江春霭几乎没和别人红过脸,更别说吵架这种事了。
她不在行。
她刚刚想要弄清楚要去什么地方,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既然井舜不愿意说,那她不问了便是。
江春霭动了动嘴唇,却在宴苓珑满怀期待的目光下,说:“好,那就劳烦你,带我去了。”
宴苓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急得直跺脚,可江春霭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反应。
而井舜则是一点不掩饰眼底的讨厌:“宴苓珑,你在这里猴跳什么呢?哪里有点我们启明道君门徒的风貌了?”
这还风貌呢!
宴苓珑心头暗暗嗤笑,明面上却只能说:“我们是有道君坐镇,但是江师姐毕竟和我们不是一个师尊。师兄你就这么把师姐带走,真的好吗?”
原来是想帮她说话?
江春霭偏过头,心头慢慢地淌过了一脉温暖。
“不然呢?师尊她就是明雪宗掌门啊!”井舜讥笑着又说:“怎么,小师妹,你还有什么别的高见?”
这话当然是讽刺,但是宴苓珑还是鼓足勇气说了:“要不也问问别人吧?比如,和江师姐同出阳念仙君门下的……”
井舜:“你这么说,可是有了人选?”
宴苓珑转过头来衔上江春霭的视线,后者看她的眼光已经不像刚刚那样淡然了。
江春霭很想张嘴谢谢宴苓珑。
谢谢她,在这种时候居然能够想到来帮她出头,但是没必要。
倘若冰魄秘境真的出了问题,那她作为守护者,一定要承担下责任。这种事情不能推脱,她也不愿意推脱。
道谢的话还没说出来,宴苓珑就抢先了:“这个,那个,那就寒宵师姐吧!”
听到“寒宵”二字,江春霭的心莫名又抽疼起来。
寒宵、寒宵……自从那夜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已经坠落到冰点了。
往日寒宵只不过表现得冷淡,极少数情况下,她还会对她有所回应。
比如那一天,优昙婆罗开花的那一天。那一日的师姐就待她极好、极好。
“为什么找寒宵?阳念仙君又不是收了她一个徒!”
“呃呃呃,”宴苓珑似乎完全没有想好应对的策略,接着说,“凡间有言,长姐为母嘛……这事关重大,问问寒宵师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母亲。这熟悉的字眼出现在江春霭面前的时候,她忽觉自己的内心被刺了一下。
提到母亲,眼前首先出现的一张和蔼可亲的妇人面容。妇人把她放在摇篮里面,咿咿呀呀地唱着她听不懂的话。
后来小春霭能够听懂话了,原来妈妈是说在说她以后一定会大富大贵的,算命的说她还和某路神仙有关系。
那是幼小的江春霭唯一知道的神,女娲。
后来说她一定会大富大贵的妈妈死在了冰天雪地里面,连带着她的全家、全宗族。
“不用去找寒宵师姐。”江春霭回过神来,立刻说:“若是有罪,我自会承担。”
不要再麻烦师姐,给师姐带来困扰了。
师尊死后就给了她两个嘱托。
如今她已经毁掉了一个,另外一个千万不能再毁掉了。如果不能照顾好师姐,那就尽量少给寒宵师姐带去麻烦。
“哈哈哈哈,还长姐为母呢!”井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劣,似乎就是等着宴苓珑说到这里似的,“我其实已经问过寒宵了。毕竟我来拿阳念仙君的人,怎么可能这么直接?”
江春霭的心猛然一动。
只听得井舜又说:“我早就告诉了寒宵,她肯定同意了。这么说来,长姐为母、长姐为母……”
他颇怀恶意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又用那吊梢眼往江春霭坚硬如冰的脸上一划:“这么说来,岂不是你母亲不要你了?”
刚刚还在笑的人都震惊了,面上的弧度都凝住了,不可思议地互相看看,又去看江春霭。
江春霭的身世他们也略有耳闻,说简单一点,就是阳念仙君在人间饥荒年带回来的孤儿。
这么明目张胆地戳人家的痛处,真的好吗?
可是江春霭只是垂下了眼睫,淡淡地“嗯”了声,说:“好,寒宵师姐知道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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