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顶着两个熊猫眼的花富国终于没在门口杵着了,不过花大爷一直在门口进进出出的,见林彦武进了院子,一张苍老的脸上露出忐忑的笑容来:
“彦武,下班了?”
林彦武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就继续往自己屋子里走。
一个小时以后,林彦武刚刚在炕上坐好开始码字工作,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砰砰砰,砰砰砰。彦武,吃饭没有?”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花大爷的,林彦武收起笔,皱了皱眉头:
“进来。”
花大爷的背似乎佝偻得更厉害,进了屋子之后站在脚地上,抬头看向林彦武,满脸的小心翼翼。
“彦武,我今儿来是跟你道歉的,富国他就是个棒槌不懂事,你千万不要跟他计较,回家我会好好管教他……”
花大爷开口没说两句就被林彦武打断了:
“行了花大爷,我这个人呢向来不记仇,事情过去就过去了,犯不着再过来跟我赔罪。”
花大爷一听这话,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心说你当然不记仇,有仇当场就报了。
他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跟林彦武求求情,让他去保卫科说说,免了富国背诵车间安全管理条例的处罚,结果就听林彦武继续说:
“花大爷,要是没别的事您就请回吧,我这儿还忙着呢!”
花大爷无奈,只能点点头转身离开。
码字一个小时,林彦武感觉肩膀有些酸,正要伸伸懒腰,就听外面又有人敲门:
“砰砰砰,彦武在家吗?”
林彦武一听这声音,脸上顿时露出笑容来,赶紧下炕开门:
“健行,赶紧进来。”
温健行手里拎着一个包袱,进了屋子就放到炕上,脱下帽子手套和口罩,接过林彦武给他递过来的搪瓷缸子,喝了几口热水,这才赶紧浑身上下有点暖意了。
“这是我给你弄的一点小玩意儿,你看看满意不?”
林彦武把炕桌上的纸笔挪到炕上,然后把包袱拿到炕桌上打开,里头放着两套包装精美的茶具,一套是花开富国,一套是松鹤延年。
还有两把精致的刺绣团扇,一把绣着刘禹锡的《庭竹》: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旁边还有一幅小小的竹子插画。
另一把绣着王安石的《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旁边同样配着一副梅花的插画。
最后是两个孔明锁,一个是六根的,一个是九根的。
林彦武拿着这两个小玩意儿,一脸的懵逼,有些不确定地问:
“健行,这俩儿玩意你能玩明白不?”
温健行点点头:“差不多吧,小时候家里有两个,我没事儿就瞎折腾,多少也摸清楚了一点门道。”
“额……我问错人了。”
林彦武苦笑一声:“这玩意儿不少国人都玩不明白,老外那点智商,能弄清楚吗?”
温健行哈哈一笑,又从裤兜掏出两份带图的说明书放在炕桌上:
“这是说明书,你看着什么时候送。”
林彦武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来:“行,我这次先送锁,想要说明书,让他们下次自己来找我。”
正事说完,林彦武又想起今天赵宝和自己说的那些事情,当即问:
“赵宝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温健行叹了口气:
“前两天我抽空回去了一趟,跟我妈聊了聊,说赵宝星期六回家露了个脸,晚上匆匆就走了,星期天一天没回来。”
林彦武见温健行的表情有些复杂,试探着问了一句:
“怎么了,宜姐心软了?”
温健行摇摇头:“就是看着我两个外甥可怜啊!”
林彦武听了这话,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要是没有那场声势浩大的举国运动,赵宝和温健宜这样完全生活在两个不同阶层,不同环境的人,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有半点交集。
“你呢?最近在厂里了见着他了吗?”
温健行的心情确实很复杂,看着两个小外甥抬头问他,爸爸怎么还不回家了,他的心里属实不好受。
可是,想想赵宝对自己妹妹犯下的那些罪行,他心中的复仇之火又怎么都压不住。
林彦武点点头:“今天中午吃饭还碰见了,他状态不错,很享受现在的生活,而且手上也不缺钱。”
温健行一听这话,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他在外头乱来了?”
林彦武“嗯”了一声,把姜尚武前两天跟自己说的情况简单说了几句:
“刚开始是被车间的工人带着去迎春西街那边找女人,后来又被带着去了黑赌窑,保卫科的人压根都没动手,他自己就往歪路上走了。”
“诶!”
温健行闻言,又是忍不住的叹气,同时心底又感觉万分庆幸:
幸亏父亲遇见了林彦武,要是没有他,估计不止妹妹,就连他家和爸妈估计都要被赵宝拖累。
两人这边在屋子里说话,隔壁的花富国已经全副武装的出了门,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昨天下班,他在家背了半天车间安全管理条例,心里头憋闷得厉害去外头溜达了一圈,正好碰见在附近转悠的艳红。
对于这个害得自己在厂门口丢了大脸的女人,花富国原本是不想再多看一眼的,不过对方直接凑过来不等他开口就表示:
“我可以帮你跟保卫科的搭上话,要是成了,那什么东西,你就不用背了。”
花富国立刻停下脚步,满脸戒备地盯着艳红:
“你什么意思?”
艳红被花富国直勾勾的盯着倒是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咧嘴一笑解释道:
“你也不用怨我,我的情况你也知道,送上门的钱哪有往外推的道理?你一次给我五毛,弄完了我腰疼腿软的,人家一出手就是两块钱,我过去嚎几嗓子就成了。”
花富国脸色一黑,满脸不耐烦:“行了行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提,说正事。”
“明天晚上那位贵人会去我那儿,到时候我攒个局,你们借我的地方商量事,你给我一块钱就成。”
艳红咧嘴一笑,年前她的名声传了出去,客人多了不少,可时间长了又慢慢冷清了。
再者,这个月她身子也不利索,月事淅淅沥沥的大半月不干净,去医院看了大夫,这些日子正吃着药没法伺候人,所以只能想点其他门路挣钱。
花富国摸黑去到了艳红所在的院子,正要敲门呢,门就“吱呀”一声开了,艳红正缩着身子朝他招呼:
“赶紧进来,外头冷死了,贵人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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