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弥,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完美的人……”
“认真回答,不要乱拍马屁……”
唉,阿谀奉承也不行,直抒胸臆也不行,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多事儿呢……
阿弥心中无奈,此时此刻她非常清楚,今天这顿饭她肯定是吃不饱了。
“准确来说,应该是……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的人……”
“什么意思?”
“就是说……是那种,站在眼前,也会让人感觉很遥远的人……”
宫舜明白,这话是暗指他们两人属于不同的世界,他心中感到憋闷难受,但表面却和她开起了玩笑,“这个比喻也太小气了,怎么不说,我是月亮、是太阳呢?”
“对对对,你说得对,那就请你原谅我贫瘠的想象力,还没有去到那么高深的地方……”
她笑得越是敷衍,宫舜的心里就越是堵得慌。
他宁可她和自己对着干,用轻蔑鄙夷的口吻,讽刺他的自大和虚荣。
心头莫名涌上一股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失落感。
宫舜低下头来吃菜。
白玉苦瓜里明明有乳酪的奶香和雪梨的甜味,可他除了满嘴的苦涩什么也品不出来。
他好像失去了什么,即将得到的东西。
“南宫弥,我不是星星,也不是月亮太阳,我就是和你一样,和这个世界上无数人一样的普通人。我也有喜怒哀乐,也有优点和缺点。要说起来,我觉得自己更像一颗洋葱,总是让靠近我的人流泪……但是,你能不能再试着了解了解,不要这么快放弃我……”
第一次听到他如此恳切的请求,阿弥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她放下筷子,整理了很久的思绪,才缓缓开口:
“……很久以前,我问过鄞谷,要怎样才能和你好好相处,他告诉我,要死皮赖脸……我这个人吧,脸皮虽然不薄,但也没那么厚,而且我也不是鄞谷那样的厨师,没有办法处理好这么难剥的洋葱……
“或许,我让你产生过某种错觉,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相似点,但我希望你不要因此来想象我,其实我并不是那么好的人,也不要对我抱有期望,因为我也很擅长让人失望……所以,就这样吧……认清这个现实,可能更重要……”
她用几句话,把这大约半年以来的交情全部清空。
宫舜惶然地看着她。
那一瞬,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机器人,耳朵里传来好感度清零的提醒,以及游戏结束的声音。
饭局结束得不算糟糕,但谁也没有感觉轻松。
用完餐后,阿弥询问宫舜,要不要吃块蛋糕以示庆祝。
宫舜看了一眼蛋糕上如同夏日阳光般绚烂美丽的黄色月季,深思后回答,“如果我要你提回去,会不会显得太扫兴?这样吧,你给我留一块就好,剩下的拿回餐厅和员工们一起分了,这么漂亮的蛋糕,不吃也浪费,而且我也不能辜负你和秋鹿鹿一番好意。”
阿弥照他的意思,给他切下了一块蛋糕,回到餐厅后,也和其他员工一起分享了这份生日祝福。
快到打烊的时间了,雨水已经在寒夜里凝结成圆溜溜的雪籽,一片片砸在枯萎的树林间,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虽说是跨年夜,但阿弥却不想营业到凌晨。
不过卡徕集团的大小姐还在一处卡座看书,她也不能随意关门。
她沉思片刻,把一份精美的蛋糕,也送到了赫莉的桌上。
晚间的赫莉看起来有种别样的宁静。
她看见蛋糕后,抬眸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好意,和我哥一起吃饭感觉怎么样?我看你的表情,好像不怎么样。奇怪,你们聊了什么很严肃的话题吗?”
赫莉还想打趣,但阿弥却笑得很勉强。
“我们讨论了一下,他到底是星星还是洋葱,但好像没有特别确切的结果……可能我确实是个扫兴的人吧,今天他生日,也没能说些让他高兴点的话……”
听完她的话,昂贵的红宝石眼瞳之中,忽然也有了遗憾的色彩。
“一个连自己姓名都讨厌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开心起来呢?这个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自责……现在也没什么客人了,你有空吗?我倒是可以和你说说洋葱的故事……”
赫莉笑起来,用眼神示意她面前空缺的座位,长长的卷发垂在脸旁,让这晚的她看起来格外温柔。
“我和宫舜是亲兄妹,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姓氏不同呢?”
“难道是因为……一个是随父姓,一个随母姓?”
“没错,但也不完全是这样。”赫莉拿起叉子,轻轻切下一朵黄玫瑰,“宫舜是被我们家领养的小孩,虽然我和他,的确有血缘关系……我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吗?”
仔细思考过赫莉的话,阿弥只觉一阵愕然。
“因为身份特殊,他在我们家,过得并不轻松……”
漂亮的女人把玫瑰花优雅地喂进嘴里,随着奶油霜的甘甜在唇齿间破碎,关于“洋葱”的回忆,也随之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那是个阳光灿烂的春日上午,她的父亲忽然领回来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孩。
他摸着赫莉的头发,告诉她,男孩以后就是她的哥哥,他们要一起好好相处、一同长大。
当时的赫莉只有四岁,对帅气的哥哥还有几分好奇和喜欢,可她的母亲却一直不待见这个领养的孩子,她甚至不准男孩叫自己“妈妈”,而是要尊称她为“夫人”。
赫莉看得懂妈妈的脸色,也从来不敢亲近这位陌生的哥哥。
在她的印象里,母亲从来都不会正眼看宫舜,她总是站得端正、垂着视线,那样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他。
充分认知到自己“外来人”的身份,宫舜也一直乖巧懂事。
和在家里娇生惯养、撒泼打滚的赫大小姐不同,宫舜从小就活得小心谨慎,对于大人的要求,从来不敢说一个“不”字。
他刻苦学习,想要变得更加优秀,拿回一张张满分的试卷,期期艾艾地碰到夫人面前,希望她能像真的母亲那样,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然而夫人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毫无所谓地轻笑一声,“所以呢?这种成绩难道不是你应该得到的么?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要怎么做宫家的孩子呢?”
在她眼里,宫舜所有良好的表现,都是应该且必须的。他不可以犯错、不可以失误,他的人生必须笔直顺畅,才能凸显出这个家族给予他的常人所不能企及的荣耀。
她没有打过他,也没有骂过他,只是经常敲打他:不要骄傲自满,不要做出格的事情,要像你的名字一样,永远的恭顺、谦逊。
亦或是,永远的,在这个家里,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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