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泽州府小溪边那一吼后,谢瑶华和容铮便再无单独交流,彼此都保持着友好又礼貌的距离。
她其实对那天的事根本没有介怀,就算有,也已经翻篇了。
而且自己的上下牙齿都还会打架呢,更何况她和容铮只是盟友,偶有意见相左是正常的,这并不影响他们接下来的合作。
于是这会容铮过来,她也停了下来:“殿下是想边走边聊,还是找个茶楼坐下来慢慢聊?”
容铮攥了攥手指,清咳一声道:“你一个人去王屋山私兵营的事,我激动是因为——”
“这件事乃是我和秦家的私人恩怨,并不存在我单方面为你赴汤蹈火的意思,在我这里这件事已经翻篇了,殿下也无需于介怀。”
容铮的手指松开,又握紧,最终松开,垂眉道:“我送你回府。”
话音刚落,便有暗卫现身,说柳嫔突然晕过去了,于是容铮顾不上别的,略略向谢瑶华点了点头便进宫了。
看着容铮匆匆离去的背影,谢瑶华皱了皱眉。
柳嫔身边的内鬼应是已经被容铮全揪出来了,只要在吃食上不再出错,她的情况便是不能明显好转,也不应该继续恶化才对。
正好这时玄音过来接她了,谢瑶华立即向她询问了柳嫔的事。
玄音答:“倒是没听说柳嫔娘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昨日她还和官家一起逛了御花园。”
昨日还逛了御花园,今日便突然晕过去,这其中显然大有内情。
她又问了问农大夫的行程,这个玄音是真不知道了:“农大夫的事是绝密行动,除了负责此事的同僚,其余人没有知悉的权限,主子若想知道,属下晚些去问殿下?”
“不必了,回府吧。”
回永宁侯府的路上,玄音跟她汇报了她离开这几天洛京的动态。
首先是二皇子容熹与四皇子掐起来了,当街打了一架,被官家训了一顿后勒令闭门反省,三天内不得出门。
接着是三皇子、五皇子各自的母族那边出了岔子,两家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也是因着一件小事斗起来了,事情闹到了官家跟前,两位皇子也被官家罚在家面壁、抄书。
然后是柳嫔的儿子,六皇子容战,巡防时跟底下人喝酒,喝醉了掉到护城河差点溺毙。
再是容铮的母族赵家,空置多年的赵家大宅突然夜半走水,幸好巡防营来得及时,街坊邻居也热心,及时将火扑灭,只烧了两个院子。
细数官家的几个儿子,或多或少都沾了事,只有太子完全置身事外,像是明晃晃地告诉大家,皇家这会儿的乱,都是他所为。
目标太过明显,大家反而就不相信是他在暗中搅风搅雨了。
但谢瑶华知道,这就是太子所为,上一世,他就是玩得一手好权术,将洛京弄得满城风雨,多少不愿为他所用的勋贵世家,都被他一一除去。
除了皇家的事,朝臣家也不太平。
刘御史家的小儿子参加诗会时失足摔下亭子,伤了脑子,成了痴儿,刘御史本人也脚滑摔到了腰,不过刘御史很坚强敬业,这两日都是被抬着来上朝的。
“另外,永宁侯昨日突然摔倒,醒来后就歪嘴斜眼,言语不利,侯夫人伤心过度也病倒了,如今侯府是谢文轩主事……太子这几日频繁出入永宁侯府,朝堂内外都有传言,说太子这几日便会请官家替他和谢明珠赐婚。”
“……青眉按照您的指示,前两日去向太子报告你离开洛京的事,对方暂时没什么反应。”
谢瑶华笑了笑。
太子没有反应,是因为私兵营与假账被抢的消息还未送达,等到消息入京,太子只怕要被气飞。
沈家与永宁侯府离得不太远,等玄音大致讲完洛京城的动态,永宁侯府也到了。
进府门的时候谢瑶华与谢文轩碰了个面对面。
谢文轩脚步匆匆,瞧见她脸色就是一沉:“你还有脸回来?!”
谢瑶华笑眯眯的:“被当众扔出府、丢了大丑的人都有脸回来,我又没丢人我凭什么没脸回来?”
若是平时,谢文轩听了这话定然会跳脚,这会竟只是变了变脸色,便扔下一句“家里现在不太平你安分些不要再添乱”便匆匆出了府。
谢文轩表现得实在异常,谢瑶华便让玄音派人去盯他一盯,回了金凤楼后,她稍微用了点饭,倒头便睡。
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嚯地坐起:“玄音!”
“主子!”玄音匆匆跑来,“出什么事了主子?”
“告诉容铮,五指峰的杨龙虎是秦太傅的爪牙,我虽然已经杀了他,但五指峰内必定还有他的同伙,你让他务必重视,别让他们钻空子害了小莫离……”
玄音走后,谢瑶华重新躺下,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月亮都出来了。
玄音告诉她:“柳嫔娘娘已经醒过来了,太医说只是气血不足,没什么大碍。殿下也加派了人手去五指峰和南华寺。
原先的情报点也作了伪装,就等着容钰来送人头,还有别的,殿下也作了妥善安排,主子不必担忧……对了主子,青叶和王妈妈做了包子和豆汤,您要吃一点吗?”
“好。”
吃了东西,谢瑶华便简单擦了下身体。
她现在身上有好几处伤,身体再如何黏腻不舒服,这会也是不能痛快洗澡的。
刚才睡了一觉,谢瑶华这会精神抖擞,而今晚月色正好,她便跃上了屋顶。
与刚落在瓦面的容铮来了个四目相对。
谢瑶华惊讶:“殿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容铮在屋脊坐下,微暗的嗓音响起:“我所做之事九死一生,这些年许多人因我而死,而我除了一颗争权夺利的心别无他物,他们的恩情我只能来世再报……
瑶华,你我虽只是盟友,但你待我的赤诚早就超过盟友的范畴……我并非自作多情,只是因为我当不得,还不起。”
谢瑶华也坐了下来:“我说过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自己,你若是感觉受了我的恩情,那……你就当是我在还你前世的恩吧。”
前世……
容铮心头流过一股奇怪的感觉,他道:“前世恩前世已了结,这一世就没有再提起的必要。”
谢瑶华躺了下来,双手枕着脑袋,看着天上的月亮:“前世恩前世了结,那是对其他人,对我来说,前世的恩与恨,只要一日未消,便是生生世世。”
她提了好几次“前世”,容铮皱了皱眉,脑中竟缓缓生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谢瑶华莫非是从前世而来,而前世他们也认识?
将这荒谬的想法掩下去,容铮也躺了下来。
两人看着月亮,彼此都没有再说话。
不久,沧云匆匆过来,笑着汇报:“主子,谢大小姐,一个叫林栋的半个时辰前进了秦太傅府,府里的眼线传出消息,说秦太傅知道王屋山私兵营被掀之后,被气得当场吐了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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