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监出宫去找蓝一然,没找着。
萧皇后推脱说,正生着重病,也不去见正武帝。
“他们在干什么呢?两个人都不见朕?”正武帝怒道。
内侍监说道,“皇后宫中的宫女们说,娘娘是被萧家气得病倒的,一直在宫里服药。”
“算了,明天再宣二人。”正武帝说道。
……
萧燕寝宫的内殿里,蓝一然拉着萧燕的胳膊,一脸慌张,“你不能将我撇开,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萧燕烦躁不安,将他的手打掉了。
“你慌什么?”她横了他一眼,拂袖坐到了椅上,“就这么点儿事,就让你慌成了这样了?你还是神勇将军吗?”
“京中三十二家的臣子家中,同时出现了刺客,你不觉得奇怪吗?”蓝一然抓起桌上的茶杯,将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也没有将他心中的那股子焦躁浇灭。
萧燕撇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那也是萧家的人慌,和你有什么关系?”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也太巧合了吧?怎么会同时出现刺客?还有北院王府的刺客,本来是我的人,怎么就成了萧家的人?”
“也许,是萧家人想起事?”萧燕眯着眼,“我叫萧家族长来见我,传话的人去了一个时辰了,居然还没有进宫,他在搞什么鬼?”
“他现在根本没法进宫,萧家的几处宅子,全被那些臣子家的私兵们包围了。燕……”
“什么?包围了?”萧燕眸光一沉,“如果皇上以为是我蛊惑萧家行事,我,还有你,都得有麻烦,该死的萧家人!这是想害死我吗?”
萧燕想起萧家的二女儿,居然去偷什么北院王府的帐册,这是脑袋犯混吗?
蓝一然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他眯着眼,看向萧燕,“我怀疑,是不是单于烈在借机动作?”
“……”
“他让自己的人,装成萧家的人,四处搞暗杀?他想借皇上之手,除了你我?好独揽朝政大权?他可是有大半年,都没有现身了。我怀疑,他的病是假的,真相是,在暗中运作什么!”
“单于烈?难道,他是在装病?”萧燕冷笑,“他妄想!蓝一然,你马上带人去查抄烈王府!”
“……”
“如果他敢反抗,就说他反了!就说城中出现兵变,根本不是萧家人所为,是单于烈在搞鬼!你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把他全府的人给我抓起来,将他本人抓来见我!”
“好,我这就带兵前去,你放心好了!”蓝一然听了萧燕的建议,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对呀,他怎么没有想到呢?
那个单于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如,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单于烈的身上。
他这么一想,身心一松,快步离开了萧燕的寝宫。
当然,这个非常时期,他不敢走正门,而是,走的侧门。
夜色浓浓。
蓝一然走出侧门时,是萧燕的心腹嬷嬷给他开的门,他朝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无人后,快步离开,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只是,他自以为“没人”,其实,一直有两个人,在暗中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二人便是,凤昱,和正武帝宫中的总管内侍太监。
凤昱向正武帝汇报完事情后,由正武帝宫中的总管内侍监带着,往宫外走来。
凤昱的暗卫告诉他,蓝一然也进宫来了。
蓝一然杀了成将军,将豫统领刺成了重伤,还要杀明大人,犯了这么重的罪,居然敢进宫来,当然不可能是来见正武帝,那么,唯一要见的人,便是他的相好——萧皇后。
他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头疼病犯了,而萧皇后宫中的一个内侍太监,有个极好的偏方,想来讨方子。
正武帝派来跟随他的内侍监,并没有起疑心,便带了他前来。
两人走到萧燕的寝宫附近时,为了不惊动宫门前守门的人,凤昱悄悄地弄熄了灯笼。
内侍监正在疑惑,灯笼怎么熄灭了时,凤昱拉了下他的袖子,低声说道,“公公,看。前方那人,怎么像……蓝大人?这半夜三更的,蓝大人……怎么会来皇后宫中?”
“……”
“难道?他也是头痛病犯了,来找危公公借方子的?”凤昱咦了一声,说道。
蓝一然怎么可能会犯头疼病,来侧门这儿找危公公?他故意这么说。
内侍监也不找火镰了,身子往前探去,揉了揉眼,心中更是大吃了一惊。
前面那人,可不是蓝一然么?他暗自吸了口凉气,他看到什么了?
蓝一然走的还是小侧门,还鬼鬼祟祟的样子?
“哼,蓝一然带人杀我明珠园的人,还杀了成将军,打伤豫统领,居然还敢跑进宫里来,我饶不了他!”凤昱冷着脸,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内侍监慌忙拉住他,“北院王莫冲动!你看错眼了吧,那怎么可能是蓝大人,明明是个内侍监啊!”
“内侍监?”凤昱装着仔细看的样子,“怎么可能,我看着不像!”
“王爷您头疼病犯了,不宜大动怒火,咱家追上去看看!没准是哪个内侍监跟宫女私会偷东西。”内侍监按着凤昱的手说道。
他心中想的是,即便是蓝一然来过了皇后的宫中,也不能让北院王知道了去,这可是皇上的绿帽子啊,北院王一嚷嚷,皇上的脸,还往哪儿放?
还是他亲自去看看吧。
凤昱又如何猜不出,内侍监的想法?
他也不会傻到在皇后的宫门前嚷出来,就算是他不怕蓝一然,但他还得提防着萧皇后的狗急跳墙。
于是,他便对内侍监说道,“公公慢点,天黑路不平,你小心脚下的路。”
内侍监摆摆手,朝蓝一然离去的方向大步追了上去。
但蓝一然会武,用的是轻功,不会武的内侍监,怎么可能会追得上?
因此,他才跑了十几步,就彻底看不到蓝一然的影子了。
内侍监只得往回走。
凤昱还在原地等着他,见他回来,快步走上前,扶着气喘吁吁的内侍监,问道,“公公,你还好吧?那个人究竟是谁?”
“累死咱家了。”内侍监喘着气,弯着腰直不起身来,“王爷您真的看错了人,还真不是蓝大人,是个内侍监,跟皇后宫中的一个宫女是相好,被咱家骂了一顿。王爷的头还疼着呢,得赶紧找那危公公要方子,可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延误了您的病情。”
“哎,要公公费心了。”
“看您,您可是王爷!”内侍监微笑。
凤昱的眸光微沉,这内侍监笑得敷衍,显然,已经相信了。
陪同凤昱,向皇后宫守小侧门的危公公,取了治头疼病的方子后,内侍监便送凤昱出了皇宫。
但他没有马上回正武帝的武阳宫,而是又折回了萧皇后宫的小则门处。
“开门!”他冷着脸厉声喝道,伸手拍门。
开门的,依旧是那个送了蓝一然出门的嬷嬷。
“你出来,我问你话。”内侍监冷冷说道。
嬷嬷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忙掩了门,走出侧门,陪着笑,问道,“公公,您这大半夜,有什么事吗?”
“刚才,你送谁离开了?半个时辰前?”内侍监喝问。
他是武阳宫的总管,嬷嬷恭敬地站着,但却装着糊涂,“半个时辰前?不是北院王来过了吗?”
“不对,不是他,他之前,有人来过了这里,是不是你的亲戚?你有没有偷偷带东西出去?”
原来是怀疑她私带亲戚进来,偷拿了东西,并不是发现了蓝大人。
嬷嬷放下心来,她坦然回道,“公公眼睛看差了吧?半个时辰前,只有倒夜香的太监出去了,再没人出去过。我也不可能带亲戚进宫来,也没有那个胆子。”
“哼,没有正好。咱家是好心地提醒你,要是皇后发现你行为诡异,宫中少了钱物,一定会打你的板子,有你好看的!”
“奴自然明白,不劳公公提醒!”嬷嬷回道。
内侍监问完话,转身就离开了。
只不过,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心中想着,他问那嬷嬷有没有人来的时候,嬷嬷的脸色都变白了。
可见,来的人,真的是蓝一然!
如果只是个普通人,嬷嬷不可能那么怕。
蓝一然身为外臣,又是男子,怎么会大半夜的,走皇后宫的小则门?
难道……
他吸了口凉气,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令他吓了一大跳。
但人人都说,捉奸拿双,他只看到了一个身影,而且,蓝一然又跑掉了,这根本不足以跟皇上说啊!
虽然皇上对他恩宠有加,但他只是个内侍监,怎么动得了蓝一然?
内侍监将这个秘密藏在了心里,回到武阳宫当差去了。
……
凤昱离开了皇宫后,并没有回北院王府。
而是叫出随行的暗卫,往蓝一然府上悄悄而去。
一直守在蓝一然府门附近的北院王府的暗卫,听到他的召唤,全都闪身出来。
“主子,有情况。”
凤昱点了下头,“说吧,蓝一然去了哪里?”
“他带了人,往烈王府的方向去了。”
“烈王府?”凤昱讶然,没一会儿,却又笑了起来,“也好。正好来个借刀杀人!你们继续盯着蓝一然。”
“是!”
凤昱回了北院王府。
他才走进王府,便见慕容墨和凤红羽站在府门口等着他。
凤昱眉头皱起,看了眼慕容墨,又看向凤红羽,“小羽,你半夜三更不去睡觉,站在这儿做什么?夜晚寒冷,当心着凉。”
“当然是等大哥了。”凤红羽微笑。
凤昱又看向慕容墨,“你呢?”
慕容墨知道,凤昱还对他有成见,也不恼,微笑道,“也是在等大哥。只是,这儿不方便说话。”
“你们跟我来!”凤昱背剪着手,大步往府里走去。
慕容墨偏头问身旁的凤红羽,低声笑道,“看,大哥是不是接受我了?”
凤红羽笑,“是!相公厉害,让大哥对你的态度改变了。”
她心中明白,凤昱也不是冷情的人,他看着她长大,疼她护她,谁知,只不过有两年没见着她,她却忽然嫁人了。
他是一时接受不了,故意对慕容墨找茬而已。
慕容墨对凤家帮助不少,也十分的护着她,凤昱怎会生气呢?
两人跟着凤昱来到书房。
卫远点燃了灯,退了出去。
凤昱的书房,跟他在凤府的锦华园的布置一样。
书多,宝剑多。
另外,有一侧的墙壁上,挂着一根枪。
枪杆磨损得厉害,上面的朱红色漆,已经被磨损得斑驳,只有那枪尖,还算雪亮。显然,年头已经久远了。
见凤红羽一直盯着枪在看,凤昱叹道,“那是祖母的。被北燕人收在皇宫里,我找了个借口,要了过来。”
凤红羽默然不语。
北燕的几大世族,跟祖父跟祖母跟他们凤家,两方的仇恨,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的。
“大哥刚才进皇宫,正武帝是怎么处置蓝一然的?”慕容墨扶着凤红羽坐下,问道。
“正武帝派人叫他进宫。不过……”凤昱扬眉一笑,“我看见他从皇后宫的小侧门那儿出来了。”
慕容墨眸光微闪,“哦?”
凤红羽笑了笑,“他是不是又去会他的相好了?”
凤昱冷笑道,“几个臣子告他,他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找萧皇后。”
“大哥空手而回,将他放走了?”慕容墨微笑着问道,“墨认为,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计划?才这么做的?”
凤昱轻笑,“当然,我将他放跑了。他怀疑是单于烈搞的鬼,带了人,围抄烈王府去了。”
单于烈……
凤红羽抿着唇,她来了北燕后,还不知道单于烈的情况,“慕容墨,单于烈最近怎样了?”
“他现在已经是四面楚歌了,”慕容墨笑,“赵国大军开始反扑了。南边三城现在在闹自立,他的盟友,上官洪的二儿子,被郑凌风缠住,根本抽不开身帮他。”
“……”
“西边,三哥的十万西秦兵,将赵国大散关的五万兵将也收入了囊中,这十五万的大军,就这么盘踞在西边,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
“而北边三城,有凤家军和墨龙阁的人在,也闹不起事来,单于烈的老家北燕这里,又出现内乱。假如受了蛊惑的蓝一然将烈王府也给铲平了的话,他就无家可回了。”
“……”
“大哥不杀蓝一然,正是上上策,让他们自己人斗去!”
凤昱冷笑,“不杀蓝一然,却是便宜了萧燕!”
他的手,捏在椅子的靠背上,骨节发白,显然,心中十分愤怒着。
“大哥。”凤红羽道,“我想到一个好主意。我要萧燕,万劫不复!”
萧燕害死她母亲,困住父亲的尸骨,妄想引诱凤家人赴死,她怎能饶过?
凤昱回头,“小羽,你想到什么?”
“有笔吗?”凤红羽探头,往他桌上看去。
“哥哥这儿,怎么会没有笔呢?”凤昱在笔架上随手抓了一只大狼毫,“给,你要写什么?”
“不!”凤红羽摇摇头,神秘一笑,“我要那种书写药方的小羊毫。”
“写药方?”凤昱不解看着她,“什么药方?”
凤红羽却笑而不语,已经抓起笔,沾了墨汁,在纸上书写起来。
几乎不假思索,几行字,片刻间就跃然纸上。
凤昱眯着眼,“你这……写的是什么?”
慕容墨站在她的身后,那些字,他全看懂了,遂全心一笑,“小羽的这个法子,不错。”
凤昱知道这二人都懂药方,他看不懂,便拉长了脸,拂袖而坐。
“卖什么神秘呢?”他冷着脸,向二人各瞥去一眼。
“大哥,别生气,一会儿,还要倚仗你将这方子送到正武帝的跟前去。”凤红羽吹干墨汁,塞到凤昱的手里,“这是一副安胎的方子。”
“安胎的方子……,送给正武帝?”凤昱眯着眼,听得一头的雾水。
慕容墨微笑道,“大哥,小羽的意思是说,四十来岁的妇人,生下孩子的人,大有人在。”
四十来岁的妇人……
萧燕?
凤昱很快就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了,他将方子收进怀里,扬眉笑道,“我正要想个好法子,告诉正武帝,你却先想出来了。这可比直接讲明,好多了。”
他可不想一直藏着正武帝的绿帽子。
……
次日,凤昱进宫的时候,遇上了来北燕大都的苍泠月。
苍泠月是名扬天下的名医,又是个菩萨心肠的人,因此,她无论在哪国行走,都十分受欢迎。
正武帝卧床多年不起,遍寻名医,苍泠月医术高明,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苍师傅?”凤昱见到她,快步上前,掬手礼了个大礼。
“哦,是北院王呀。北院王近来可安好?”苍泠月拍拍他的胳膊,微笑问道。
“安好安好。”凤昱点头笑着回道。
两人装着不认识的样子,客客气气的问着安。
然后,隔着几步远,走在引路的内侍监身后,互相递了个眼神后,又很快错开了。
两人跟在内侍监的身后,待绕过一处宫墙,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时,趁无人看见,苍泠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在凤昱的面前扬了扬,用口型问他,“这是什么?谁怀孕了?”
凤昱一摸自己的袖子,脸色马上变了。
苍师傅的动作好快!
刚才,她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而已,小羽写的药方,就被她顺走了?
凤昱看了眼前方带路的内侍监,用唇语说道,“这不是玩的!说来话长,你快还我!”
苍师傅的年纪,只比他们的母亲孟轻衣,小上五岁,可那性格,却跟凤红羽一样。
不,有时候调皮起来,比凤红羽还闹腾。
凤昱担心她惹事,一个劲地朝他使眼色。
苍泠月却不理会他,得意地扬起唇角,将药方装入了自己的袖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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