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昱不理她,就这么抱着她坐进了马车里。
然后,马车往皇宫方向一路疾驰,不多时,便到了宫门前。
阮雨宸没有闹了,她挑了帘子往外面看,一众大臣正候在宫门前呢,她得顾及他几分面子。
“回家再去收拾你!哼!”她咬着牙,瞪眼看着凤昱,低低说道。
“嗯,为夫洗白白等着夫人收拾。”凤昱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阮雨宸:“……”
两人下了马车,百官们马上跪拜行礼,高呼万岁。
阮雨宸的封号还未定,众人只能称王妃。
想起头一次来,被萧燕和单于佳灵虐待而受到的委屈,阮雨宸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对不起,宸宸。”凤昱捉住她的手,和她并排往宫里走,“以后不会了,过去了。”
阮雨宸看了他一眼,未说话,木木的跟着他上了龙撵,往武阳宫方向而来。
到了武阳宫,又是一队一队的宫卫宫人们夹道相迎,凤昱带着她,跨过正殿门,一直走到皇帝的龙椅前,“坐。”凤昱扶着她坐下。
阮雨宸哑然,那萧燕的权势滔天时,也不敢公然的坐这个位置,凤昱要她坐?
凤昱看出了她的顾虑,说道,“一朝天子,一朝制度,现在,我说了算!你怕什么呢?坐吧。”
阮雨宸便坐了,她男人说了算,她为什么不坐?
百官们惊异的看着二人并排坐下,虽然小声地议论起来,却没人敢走出来谏言。
皇帝上朝,百官列队两班,高声的唱诺过后,有司礼官走出来宣旨。
赐阮雨宸皇后封号,赐凤思晨太子封号,且言明,绝对不纳后妃。
这下子百官们沸腾了。
有言官说,不纳妃,这子嗣怎么会繁衍生息?
有早先不服凤昱的臣子心中暗道,不纳就不纳,他儿子少了,等他一死,皇帝位正好让位于他人。
对于会被封后,阮雨宸没有太大的惊讶,她是他的结发妻子,她不为后谁为后?
她惊异的是,凤昱居然当着百官们说不纳妃?
要知道,皇帝为了巩固政权,会不停地往后宫里塞权臣的女儿,以笼络臣子,那赵国的先皇帝承德帝,便是这么干的。
凤昱见她神色惊讶,便小声微笑道,“看,臣子们担心我们子嗣少。”
“所以呀,你只娶我一个,只怕是行不通的。”阮雨宸看了眼凤昱,揶揄说道。
放眼望去,近百个臣子,就数她夫君长得最玉树临风。
“有个办法可以堵住他们的嘴!”
阮雨宸眨眨眼,“什么办法?”
“多生几个,不就行了?”
阮雨宸:“……”
凤昱又道,“而且,思晨没有兄弟姐妹,会很孤单。”
阮雨宸:“……”
。
退朝后,凤昱又带着阮雨宸游皇宫。
凤昱为了结省开支,将各处省下来的银钱,用来充入国库。经费少,因此,其他的宫苑全都未动,只让内侍监们清扫干净,换上新的帏幔而已。
但皇后宫却是重新选了地方,要盖新的宫苑。
宫苑的地址,也是凤昱带着阮雨宸在宫中选出来的,房舍的布局,也是让人画了图纸,由阮雨宸过目后,才命人着手动工。
阮雨宸看着凤昱忙着另建皇后宫,忙得不亦乐乎,便问他,“我刚刚听丞相大人和几个臣子在议论,国库里银钱不够,你怎么还盖房子?就不怕臣子和百姓们抗议你?”
这皇帝位刚坐上,就敢乱花钱?
凤昱见她忧心自己,心下欢喜,微笑道,“宸宸有所不知,乱动国库的银钱,臣子们当然会抗议了。但盖皇后宫的钱,是我自己的私房钱,是北院王府的商铺和商队们这两年赚的钱,跟国库,可是半点关系也没有。盖这皇后宫,他们也没有异意。”
“私房钱?”阮雨宸讶然。
她这才想起,凤昱也是个会生意的人。当年承德帝不发北地凤家军的饷银,凤昱便开始带着人着手做生意,养活了十万凤家军。
凤昱点头,“对呀,全都用光了。”他还拍拍腰间,“现在,为夫穷了。国库的银,又不能随便动,用一枚银币,都得户部批,丞相和内部审核,我这私房钱又用完了,宸宸可得想办法养为夫。”
阮雨宸笑,“是,我养着你!”
即便凤昱会做生意,但他这会儿是皇上,可没有时间再管商号,生意还是得她来。
阮雨宸早年间未嫁凤昱时,就跟着祖父管着金陵城的百十家药铺和钱庄以及书画行,小小年纪就是阮家少东家。
嫁人后,到了凤府又帮林氏管铺子,怀上孩子后,才了歇下来。
经凤昱这么一提醒,阮雨宸决定,将生意在北燕重新操持起来。
人不成问题,起步的资金,也不成问题,关键是卖什么好,往哪儿卖。
凤昱上朝后,阮雨宸便叫过卫林,带着她在大都城四处转悠。
前阵子,几大世家互相厮杀,倒塌了不少房舍,出现了不少伤员,寥寥几家药房的药材,一下子空了,药价飞涨。
卖药?
阮雨宸灵机一动,这是个不错的生意。她金陵阮家,就是开药铺的。差人送信过去,两地生意打通就可以了。
傍晚,阮雨宸回皇宫,将想法说给凤昱听。
凤昱点了点头,“对,宸宸的主意不错。这个想法,之前也有人想过,但那个时候,萧燕把持朝政,只顾想方设法揽权,攻打他国,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
“而且,她跟赵国的关系闹得很僵,赵国人想将药材卖来,也不敢来北燕,怕丢命。只有少量大胆的北燕人,偷偷去益州城收购,因为买得少,回来便将价格抬得老高,如今我让两地通商,你大可以将药材放心采买回来。”
有凤昱的支持,阮雨宸信心倍增。
她又道,“现今天气一天冷过一天。虽然南方比北方暖和,但南方的屋子不烧地龙,人进了屋子里,更比北方冷,南方人便爱穿皮毛大衣御寒,货少,价钱也贵,可这东西,在北燕很常见呀。也可以运到南方去卖。”
“宸宸的想法甚好,可以做。”凤昱笑道,“你需要什么,尽管说。宸宸赚了钱,为夫也有面子,不是吗?”
有凤昱的大力支持,阮雨宸便着手去干了。
忙碌的日子,一向过得很快。
转眼间,就过了七天了。
这一天上午,阮雨宸刚看完了几份书信,正要出门,就听见殿外有宫女内侍监高声说道,“皇上驾到!”
阮雨宸一愣,这不是上朝的时间吗?凤昱才刚走呢,他怎么又回来了?
她理了下袖子,站起身来。
殿门口光影一暗,凤昱大步走了进来。
“宸宸。”凤昱朝她招手,“走,跟我去见个人。”
阮雨宸朝他走过去,凤昱抓着她的手,笑着往外走。
阮雨宸偏头看他,见他脸上满是喜悦,那唇角的笑容,藏也藏不住,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你带我去见谁?能劳动帝后二人亲自去见,一定不是寻常之人吧?”
凤昱看她一眼,“嗯。”然后,又笑了起来,“你现在最想见的人是谁?”
“最想见的?”阮雨宸想了想,“好像,……没有”。
除了儿子。
她想见儿子,可……
这是不可能的事,凤思晨还远在赵国京城郊外的红叶山呢。
凤昱刚刚继位,百废待举,哪里有时间操心接儿子的事?
再说了,那假太子在赵国四处围城,他们派人千里迢迢带个孩子过来,可谓凶险万分,阮雨宸只将这件事在心里想了想,根本不敢提。
其实,她心中实在想得很,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着儿子了。
她走的那天,看都不敢看他,就怕心一软,抱着他不敢走了。
可那圣旨压在凤府里,她不和亲,会全府遭殃。
她心一横,让益青给抱得远远的。
她走的时候,偷偷带了他的一只小银锁藏在身上,可在单于佳灵引来马匪追杀她时,她掉了。
半夜三更,又是在野外荒郊,哪里寻得到?
不想麻烦凤昱,她更没提这件事。
看不到幼小的儿子,连个想念的东西也没有,阮雨宸的心,整日整夜的揪得慌。
“没有要想见的人?”凤昱问,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阮雨宸抬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算了,他开心就好。
阮雨宸抿了抿唇,没说话,配合着跟着他往外走。
穿过一条宫巷,前方有一座小宫苑,一株红了叶儿的枫树枝丫,从院墙里伸出来。
“叶儿,好多红叶儿——”一个稚嫩的男童的声音,从那里传出来。
“晨少爷,不能爬树,你下来,我摘给你!”有人大声地劝说着。
阮雨宸身子一僵。
这是——
凤府仆人益鹰的声音。晨少爷?益鹰一直喊思晨为晨少爷。
她眼眶一热,偏头看向凤昱。
凤昱的神色,也异常激动,但必竟是男人,他忍得住,“进去看看小客人。”
阮雨宸甩开他的手,提裙快步跑进了院里。
果然,那株枫树下,穿得跟个圆球一样的凤思晨,正用力推开益鹰,抱着枫树要爬树。
白白胖胖的包子脸,一脸的认真劲儿。两只黑琉璃的眼珠儿,滴溜溜地转着,透着机灵。
小胳膊小腿儿,缠着比他身子还粗的树,正努力地往上蹭。
益鹰站在一旁,正抓耳挠腮地劝着。
“我要叶儿……”
“晨少爷,我拿给你呀,你不要爬。”
“我要记(自)己拿!你奏(走)开——。”
阮雨宸走到院子的门口,惊愕得身子僵住,不敢上前相认。
她怕这是在做梦,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真的。她日思夜想的儿子,就这么平平安安的来了?
凤昱也随后迈步进了小院。
他看着那个,眉眼长得跟他八|九分像的小圆球,身子猛地一震,袖中的手指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见阮雨宸吃惊得忘记了上前相认,他莞尔一笑,迈步走了过去。
益鹰看见二人进来了,正要行礼,被凤昱挥手制止了。
益鹰明白,现在是人家一家三口团聚的日子,没他什么事了呢。他笑了笑,悄悄地溜走了。
凤思晨抱着树,还在努力地想往上爬,冷不防后衣领被人提了起来。
“小小年纪,居然敢爬树?谁准许的?嗯?”凤昱冷冷说道。脸上冷得跟冰块一样,但心里却柔成一团。
“谁?混蛋,大胆,放手放手,大胆——”
悬在半空的凤思晨,张着两只臂膀,登着两条小短腿,想要从凤昱的手里挣脱开来。但没用,凤昱的手,像钳子一样,他根本奈何不了。
阮雨宸见那对父子,正在较劲,又气又笑,摇摇头,走了过去。
“思晨?”她温柔地喊了一声。
凤思晨听到声音,忙转头来看。他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发现,来人正是自己娘亲,换了身装扮而已。
他的小嘴儿一撇,委屈得就要哭。
阮雨宸心酸得落下泪来,分开三个月多几天,他还记着她,真好。阮雨宸心中,同样地软得一塌糊涂。
“别哭,别哭,娘来抱你。”又拿眼神示意凤昱快放下他,这么拎着孩子的后衣领,让孩子的两脚悬空,也不怕孩子吓着。
阮雨宸走到跟前,将凤思晨从凤昱的手里解救下来。
小家伙长高了,也长壮了,眉眼长开,更像凤昱了。
“娘——”凤思晨嘴角一撇,终于哭开了。
“好孩子,娘在呢,别哭别哭。”阮雨宸蹲下身来,抱着他哄着。
“这个老男银(人)欺负我。”凤思晨一指凤昱,开始告状。
阮雨宸:“……”
凤昱盯着他:“?”眉头死皱成八字,他是老男人?
他全身上下,哪个地方老了?他低头看眼自己留起来的胡子,难道是这个?
这小子,男人没胡子,还叫男人吗?
留着大胡子,穿着一身盔甲,别提有多威风了,提枪上阵时,能将敌人吓破胆!
“再说一遍?”凤昱声音冷冷。
凤思晨往阮雨宸身后躲,躲起来后,还壮着胆子吼了一句,“大坏蛋!”
凤昱:“……”没有父亲管教的儿子,果然野得狠,没规没矩!
他伸手将凤思晨从阮雨宸身后拽出来,三两下拔了他的裤子,对于他雪白滚圆的屁|股,扬起手巴掌,就抽了过去。
当然,举得高,落得轻。
“嗷唔——”思晨还是嚎叫起来,小手乱抓,满脸通红,“三叔救救我啊,老男(银)杀(银)啊!”
阮雨宸:“……”
她心中无语,这孩子才多大,两岁还不到呢,说话这么利索了?这些话都是谁教的啊?一口混话。益鹰,还是老三凤睿?
……
虽然才九月的天气,但在北地这一带,从八月末,就已开始下雪了。
这一天,凤红羽和慕容墨的车马队,进入了离益州城一百来里地的地方。
天色已到了傍晚,加上又是风雪天,慕容墨不想让凤红羽劳累,便吩咐大家扎帐篷休息,明天再行路。
帐篷扎好,慕容墨扶着凤红羽进了他们的帐篷休息。
荷影勤快,已经生起了一堆火,将帐篷里熏得暖烘烘的,又忙着做晚饭去了。
慕容墨将一杯热茶递到凤红羽的手里,两人围着火堆而坐,他微笑道,“这一路上行来,就见你沉默少语,你在想什么?”
凤红羽是被赵菁的那幅龙脉图,搅得心神不灵了。
但她不敢跟慕容墨说,她要是说,她活不了多久,慕容墨怎么想?
“我是累了,你想多了。”凤红羽抿了口茶水,“也不知大哥那里怎么样了?”
她随口又说了一句。
“原来你在担心大哥他们?大哥暗中派人去了京城,将思晨接过去了,这会儿,他们一家三口,想必都见面了。”慕容墨说道。
“哦?”凤红羽心下一松,“那就好,大嫂表面看着神色轻松,实则,日日夜夜地在想小思晨。”
慕容墨将她拉入怀里搂着,“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了,我们一家三口,什么时候见面?”
他给她把起脉来。脉象很好,只是,她长得太瘦了。
慕容墨看着她的小尖脸,皱起眉头来。
凤红羽笑,“到了日子,你就见着他了,这是急不来的。”
慕容墨微叹,“对,急不来的。”
。
刚吃罢晚饭,纪三就在二人的帐篷外说道,“主子,有事汇报。”
慕容墨看了眼凤红羽,“我去去就来。”
凤红羽扬眉,“这还瞒着我了?”
慕容墨扶着她的肩头,看了眼她渐渐凸起的小肚子,说道,“你现在是,少操心,多吃多睡。”
凤红羽好笑,“那我不成了猪了?”
慕容墨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倒希望你,长成一只小猪。”
凤红羽无语:“……”
慕容墨来到了外面,一阵狂风吹来,卷起一堆乱雪。
他心头一窒,这感觉……
跟前世与凤红羽离别时,一样,让他不喜。
她刻意地躲着他,他不敢娶她,两人阴差阳错的分别了……
他回头看了眼帐篷,眸色微沉,这才朝纪三说道,“到前面说。”
“是!”
两人走得离着帐篷有十来丈远时,慕容墨才问,“说吧,单于烈那里什么情况?”
“凤城他被他占领了,宣城的主将被杀了,城里将士不肯投降,乱成一团。目前只有益州城还算平安,宣城凤家军里的两个老将军被人暗杀,目前,群龙无首,凤三少爷得到消息,已秘密进入宣城去了。据墨龙阁的探子来报,单于烈这回是将他的主力,都屯在那儿了,只想拿下三城。”
“有多少人?”
“估摸着,有五十多万。”
“五十多万?”慕容墨笑,“这是他的老底了。”顿了顿,他又问,“赵元恒有消息吗?”
“还没有。”
“继续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纪三点了点头,转身飞快离去了。
慕容墨回到帐篷里,凤红羽正在绣着一块围脖,针脚歪歪扭扭,却绣得十分的认真。
帐篷里暖烘烘的,火光衬得她的脸,艳若桃花。
凤红羽见他进来了,问道,“没什么事吧?”
“没有,一路平安。”慕容墨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将她搂进怀里。
凤红羽拿手戳戳他,“你搂着我,我怎么做事?”
“那就不做,光线不好,仔细眼睛。”他将她手里做了一半的围脖抓起来,扔到一旁,“陪我睡觉。”
凤红羽好笑:“……”
睡到半夜时,凤红羽和慕容墨同时被惊醒。
身下的大地在震动。
有马队来袭?
荷影和纪三两人的声音,同时在帐篷外响起,“主子,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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