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抹着眼泪道:“我要亲自去一趟,我要去拜祭他,要亲自领他回来!姐姐、姐夫,瑾儿就拜托你们了!”
“我也去,我也得去!”苗翠兰亦哭着道。
陆忠知道此时她们都在悲痛欲绝之中,便也不同她们争论这个问题,只是点头道:“好,好,都去,都去!快都别哭了,吃点东西,好好歇一歇。来日这么远的路,不然怎么吃得消!”
陆小暑忽然道:“爹、娘、小舅母,不是根本没有找着小舅舅的尸首吗?单凭一只鞋子也不能就说明小舅舅一定没了啊!没准,那鞋子是小舅舅逃跑的时候不留心落下的呢?至于那血迹,谁敢保证就是小舅舅的?还有什么野兽出没的痕迹,谁敢说就一定是在出事后才有的呢?说不定一切都只是巧合呢!”
陆小暑一席话令福叔心中更加难过,却是在苗翠兰、佟玉儿心中点起了一盏明灯,两人不约而同眼睛一亮。
“对啊!对啊!”佟玉儿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忙说道:“小暑说的很有道理,没准这一切只是巧合呢!一定是的!楚河他不会这么狠心,不会就这样抛下我和瑾儿!”
苗翠兰向来头疼女儿胡闹,这一次对她却也是大加赞成,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我看也是的!楚河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儿,不说别的单说他对秦川就够仁至义尽了,那秦川我看也是个好的,一定会在天上保佑他的!保佑他逢凶化吉!”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顺着陆小暑的话越说越觉得苗楚河应该还在人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已经逃脱了,或者是受了重伤被人救走了,所以这才找不着他!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回来!”佟玉儿喃喃道,恨不得立刻飞到出事地点去寻找苗楚河。
陆忠和福叔相视一眼心中各自痛楚,陆忠只得顺着他们说道:“你们放心吧,如果楚河还活着,他一定也会想方设法的回来的,这儿是他的家,他不会丢下不管的!”
苗翠兰和佟玉儿听毕连连点头称是。
这一夜,陆家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没有人睡的着,沉浸在哀痛悲伤中的人一颗心即便疲惫之致也注定不会得到安宁真正的放下来。
第二天一早,几个女人麻木的起床,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看着身旁清晰而明亮的光阴,心头却如同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跟这个阳光灿烂的世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一夜之间,好像却已经同这个世界有了隔阂,看这世上的一切,都有一种虚幻泡影的感觉。
世界还是那个世界,看在眼中却又完全不一样了。
“今日让弟妹带着瑾儿和福叔回一趟佟家吧,里正和苗家村那边,只怕咱们也得去一趟!”陆忠叹了口气。
“不去!”苗翠兰猛然睁大眼睛瞪着陆忠,厉声道:“楚河下落不明,还没有他确切的消息,去做什么?”
“翠兰,”陆忠温言说道:“无论如何都得去,不然就是咱们没礼了!”
苗楚河是苗家村的人,他已经不在,理所当然要往苗家村报丧,等他衣冠回来,还得在苗家村那边设灵堂。还有佟家,是他正经的岳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赶紧过去禀告一声,这也是不可能的。
这些人情往来的礼数断不能错,否则,旁人不但会说他们做姐姐姐夫的不是,只怕还会说到苗楚河身上。
苗翠兰立刻便明白了陆忠的意思,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一下子又灭了下去,她眼眶一热流下泪来,呜咽着道:“其实我也明白,我也明白的,楚河他,他真的没了是不是!楚河他没了,他就这么走了……”
小暑那孩子的话听起来很动人,似乎也很有道理,曾经一度令她心中燃起过希望,然而福叔的话更是千真万确。若是有半点儿可能,福叔和官府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找不到一个受了伤的人呢?如果他没有受伤,那就更方便,根本用不着人去找自己就站出来了!
可是,没有,都没有!
佟玉儿也听见了这番话,倚在门框上怔怔流泪,瑾儿看见了小嘴一撇,抱着她的脖子也呜呜的哭了起来,佟玉儿再忍不住,连忙抱着他转身进了屋里。
消息很快就传来,众人无不哗然叹息。
好在苗楚河生前对苗家村是极好的,三叔公等对佟玉儿和瑾儿是怀着同情怜悯之心,并没有什么人走茶凉、落井下石的举动,反而对她们母子大加安慰。这也许也有佟玉儿并非真正孤儿寡母的原因,她有富裕的娘家,还有陆忠和苗翠兰心疼,旁人纵想要欺负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佟家那边,得到消息佟夫人惨叫一声便晕了过去,众人救醒之后哭得昏天暗地,大哭苦命的女儿,佟易也在一旁哭个不住,佟老爷见了亦不由老泪纵横。
大伙儿一同赶到苗家村,在三叔公那里商量着怎样去接苗楚河回来。虽然尸身全无仅仅剩下一只鞋子,但也必须让他回乡入土为安,否则岂不成了漂泊在外的孤魂野鬼?
最后是陆忠与佟家几名家仆、苗家村几名苗楚河的叔伯侄儿,一共十来个人与福叔一同前往。
佟玉儿坚持要去,佟夫人哪里肯放?抱着她流泪苦劝不已。佟玉儿万般无奈,与母亲又是哭个不住,在母亲和众婶娘妯娌们的劝解下,只得也留了下来。
陆忠便将家里一切拜托乌先生帮忙照看,陆琦也从城里回来帮忙照顾一家子。佟玉儿自然不能再离开苗家村,便住在苗家村的房子里,在众人的帮助下提前准备香烛钱纸灵幡等等所需之物,苗翠兰带着小暑兄妹三个也不时过去。
陆小暑见众人有条不紊的开始准备起小舅舅的后事,心中感到十分委屈,忍不住又去找周思诉苦。
对于苗楚河的下场,自打他插手豫章那件事的时候周思心中便有了三四分准备,那些贪婪无恶不作的官场败类心有多黑、胆子有多大他早有领教。
虽然罪魁祸首一干人等已经被绳之以法,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本人倒霉了,不表示没有同党或者家属会伺机报复。
这种事情能不能躲过去只能是看自己的造化了!很遗憾,苗楚河没能躲过去,而且这手法根本无迹可寻。那些山贼分明是冲着商队去的,苗楚河与商队随行,只能怪他运气不好!
可世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周思几乎可以断定,那些山贼真正的目标是苗楚河才对!也就是说,商队中人或许有可能幸存下来,但是苗楚河,绝无可能。
“小舅舅明明还没有死嘛,为什么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大喇喇操办起后事来了?我不服气!我不服!他们怎么对得起小舅舅!”陆小暑忿忿道:“别人也就算了,可是爹娘和小舅母怎么也这么糊涂呢!还有我师父,也不帮着说句话儿!”
周思不知该怎么劝解她,动了动唇好生为难。
“你说是不是?无凭无据的,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下结论呢!这对小舅舅是不公平的!”陆小暑望着他道。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周思苦笑问道。
陆小暑毫不犹豫道:“这还用问么?当然是去找小舅舅,把他找回来了!”
“可要是一直找不着呢?”
“不可能!”
“小暑,”周思轻叹道:“其实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明白,这事儿的祸根在豫章那件事上就埋下了,那些人是不可能——”
“那又如何!”陆小暑不快道:“即使是那样,也不表示小舅舅没有能耐逃开!他们怎么能如此武断呢!”
“官府都认定了,福叔也打听了,怎么还是武断呢?人死讲究入土为安,如果任由你小舅舅这么漂泊在外,你让你爹娘和小舅母心中如何能安?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活着的总要继续活着,凡事都要有个了断!我看他们这样处理并没有什么不对,若一直不上不下的吊着,你能说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那样无休无止的折磨,得叫她们忍受到什么时候?”
陆小暑不禁气急败坏道:“怎么能这么说呢?万一小舅舅回来了,那怎么办?这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若他安然回来了,即便这一切成个笑话那就笑话呗,又如何?总好过一直悬着心煎熬着过日子,你小舅母和你娘天长地久的,怎么承受得起?”周思反驳道。
陆小暑顿时没了言语,不由向周思怒目道:“你们家的人真是个个都讨厌!你比你那个黑脸二叔更讨厌!”
周思瞧着她,心中只有苦笑的份。
陆小暑小小的下巴一扬,说道:“我不管他们怎么想,反正,这事我是不相信的!小舅舅一定还活着,他们放弃了,我不放弃,我要去找小舅舅回来!”
“小暑!”周思眉头一跳大惊道:“你别胡闹!你一个姑娘家——”
“姑娘家怎么了?”陆小暑哼道:“我还不会改装一番么?凭我的本事,这又是太平盛世,未必就有那么多坏人!反正叫我这么等着,我心里不安!”
“只怕你徒劳无功!”
“那也比什么都不做的强!”陆小暑气冲冲的转身离去,周思在背后叫了她好几声她也没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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