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四皇子笑着拍了拍周释之的肩膀半真半假的笑道:“这能歌善舞又生得极美极妖娆的西域歌舞伎可不多见,本王原本想买下几个送给靠山王,可想想还是算了!省得连累靠山王吃排头!靠山王不会怪本王吝啬吧?”
周释之大笑,“四王爷真会说笑话!我这点儿事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
四皇子闻言淡淡一笑,与他相互道别。
马车上,周释之面色微沉,这四皇子果然温文尔雅、善解人意,温和体贴人意得不得了,只是越是这样,却越令人不安。
难道他真的就是那幕后之人吗?太子碰上这样以柔克刚的对手,不倒霉都没有天理了……
万寿节……
看来四皇子也等不及了!这个万寿节将注定不会太平!
还没有等到万寿节,河南开封一带便发生了水患,决堤溃之千里,淹没村庄良田无数,上百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两岸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消息传到京城,祥庆帝心中十分恼火:这眼看就是万寿节了,偏偏在这节骨眼上闹出了这么大的灾难,难道这是上天对他这个天子的警告吗?
他自认继位以来忧国忧民,从未有过苛刻苛待之政,何以上天如此的不给面子?
可他没有闲空去考虑这事,眼下最要紧的是派人赈灾。
六部衙门差不多的人都被调用为万寿节大寿做准备,剩下的官员勉强维持本机构的正常运作,是抽不出什么人了。
随着万寿节越来越近,还会有更多的外地官员进京,这安排接待事宜也不能乱了套,谁该做什么,六部早已安排妥当,此时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萝卜一个坑,谁也不好动。
便有臣子建议,此事莫若派遣皇子为钦差大臣前往赈灾最为合适,也更能代表皇上一片拳拳为民之心。
祥庆帝一听有理,便准奏照做。
可眼下太子软禁,他是不可能这么快就放他出来的,那么就只有四皇子了。
四皇子暗暗叫苦,赈灾这种事就是纯粹的吃力不讨好!况且马上就要到万寿节了,到时候还不一定能够及时赶回京城呢!错过了这么大的场面,那岂不是亏大了?况且他早已安排妥当到时候要有所表现,这时候离开京城,绝对不是他愿意的。
不等祥庆帝的旨意下来,四皇子便发了高烧病倒了。太医院的御医连夜前往诊断,开了药命人熬制,亲看着四皇子喝了下去,又在王府中等到天亮他渐渐退烧,这才交代叮嘱了一番离开。
四皇子便惭愧的上了折子表示自己有心无力,请父皇恕罪。若实在不行,自己过两日好转了便启程赶往灾区也是可以的。
祥庆帝自然不会逼迫他一个生了病的儿子去赈灾,别灾没赈好,反倒令儿子伤了身体,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没奈何之下,他只好把目光转向了皇室宗亲们。
可这也麻烦,皇室宗亲们有能耐的,都已经派了为万寿节准备的差事,没能耐的,他也不放心将这天大的一件事交出去办。
自古以来赈灾之事猫腻最多,一个不好很容易酿成民变。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倘若偏偏在万寿节的时候闹出什么变故来,这个生日可就过得尴尬了!
祥庆帝为这事儿正伤透了脑筋,皇后恰好求见。
祥庆帝以为她是为太子说好话来了,还没见人便皱起了眉头,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皇后怎么说,他都不会答应的。
皇后施礼之后,果然便含笑问道:“皇上可是为了赈灾人选的问题头疼?”
“嗯。”祥庆帝瞧了皇后一眼,半响才点了点头答应一声,淡淡说道:“不知皇后有何高见啊?”
“臣妾倒是有个人选,正想为皇上排忧解难呢!”皇后便笑道。
祥庆帝心中的不痛快更深了两分,不动声色挑了挑眉,道:“哦?是吗?不知道皇后的人选是谁啊?不妨说来让朕听听。”
皇后便道:“皇上难道忘了吗?除了太子和四皇子,皇上还有一个儿子啊!”
祥庆帝一愣,大感意外。他没有想到皇后会这么说。
皇后见状眼中一黯,苦笑道:“臣妾岂是那般不识大体之人?太子虽是臣妾所出,可他做出那种事,臣妾只有比皇上更加痛心的,又怎会帮他求情?说句心里话,他也该好好的闭门思过一场了……”
“皇后也不必难过,”祥庆帝见状心里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便温言说道:“太子只不过是一时糊涂,朕就是关他禁闭让他好好的闭门思过,过一阵子他悔改了,也就无事了!”
祥庆帝这话是安慰皇后,为了让皇后放心,却不想皇后听了这话反倒心里头“咯噔”一下:这可不是她要的。
“皇上向来心里有数,臣妾并不担心的!”皇后只得恭谦说道。
祥庆帝微笑着点点头,眉头微蹙,道:“皇后说的人选是三皇子吗?你不说,朕几乎都忘了这个儿子了!他?他从来不声不响的,也没有办过什么差事,他去,能行吗?”
皇后听了这话真正是心如刀绞,这才是她的嫡亲儿子啊,不想在皇上的心中却如此的毫无地位!
“他能行的,”皇后微微一笑,柔声道:“因为他是皇上的儿子,是皇上的血脉!岂会连这点儿能耐都没有?不瞒皇上说,臣妾跟皇上一样,也几乎忘记了三皇子的存在,那日偶然见着,这才惊觉他竟已经这么大了!他自幼痛失母妃,这些年臣妾也是疏于照顾,想起来真是——臣妾欠他颇多啊!皇上,您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试试吧!您若是不放心,这也简单,派宫中得用之人跟随,叫飞骑来回传递消息,您随时指点便是!”
祥庆帝仍然有点犹豫,沉吟不决。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他可不能感情用事。三皇子,他真的没有什么印象,唯一的影响便是沉默不语。
皇后忽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见祥庆帝望过来,她便笑道:“皇上说三皇子向来闷声不响、畏畏缩缩,其实不然!三皇子平日里不声不响那是因为宫中向来祥和,他从无与人争执,自然便没什么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前一阵子发生了一件事……”
皇后便将三皇子从太子妃手里护下陆小暑之事说了一遍。
祥庆帝听了也有些诧异,挑眉笑道:“竟有这事?只怕当时太子妃大感意外吧!”
“可不是!”皇后笑道:“别说太子妃,宫女太监一干奴才们都吓了一跳呢!都说再也想不到三殿下也有脾气的!”
祥庆帝又皱皱眉头,道:“别的也就罢了,偏偏为了个女人发作,这也真是!哼!”
“皇上此言差矣,”皇后低低一叹,柔声说道:“陆二姑娘是昌平侯的嫡女,太子妃——唉,一言不合就要把人扔太液池中。别说那么大冷的天会出人命的,就算平日她也不能那么做啊!幸亏三皇子给拦住了,要不然这么荒唐的事儿传了出去,皇室颜面何存?怎么跟昌平侯交待呢?照臣妾说,三皇子是心里头明白呢!”
“皇后这么说来,倒也在理儿!”祥庆帝缓缓点头,道:“这么看来,三皇子倒果然是个心里头清楚的!”
祥庆帝叫皇后说得对这个素来不上心的儿子也有了两分兴趣,当即便命人去将三皇子传来,他要亲自考校一番。
三皇子正在自己宫里头看书,听见父皇传召,一下子愣在了当地,竟有些不知所措。
从小到大,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直到近侍欢天喜地的提醒,他这才回过神来,由近侍服侍匆匆更衣。换了一套姜黄色圆领团莽长袍去见祥庆帝,玉簪束发,腰间缠着白玉腰带,却也是清贵无比,儒雅之气顿现。
祥庆帝看着面前站着的、微微有些拘束的儿子,心里顿时不觉涌上一些伤感来,暗暗一叹,柔声问了他些日常生活的话。
三皇子心中越发摸不着底,没来由的有些忐忑起来,若非皇后含笑温柔的在旁注视着,他几乎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皇后这阵子突然对他极好,极是关心。也正因为这份关心,令他心中感激不尽,看到她,便平白的安定几分。
祥庆帝见他回话总有些战战兢兢、磕磕绊绊的,跟这儒雅清贵的外表浑然不配,一开口便将整个人的气质拉下去了许多,祥庆帝便有几分不喜,只是碍于皇后在旁,不好说什么,神情一下子又冷淡了下去。
皇后立刻察觉到了,便向三皇子柔声笑道:“老三啊,当着父皇和母后你紧张什么?虽然这么多年都不曾传召你觐见,可到底是骨肉啊!”
三皇子勉强笑了笑,神色越发的强作镇定,想说什么发觉嘴里似乎有千斤重,他难过的微微垂下了头。
他情不自禁想起太子和四皇子,他曾经远远的看见过他们在父皇面前谈笑自若,神情好不潇洒,那时候他还暗暗羡慕,心说如果有一天他也能够有机会让父皇传召问话该有多好……
可是,今天当他被父皇传召、真正的站在父皇面前了的时候,他才沮丧的发现,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别说主动说什么了,便是回答父皇的问话,他都心慌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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