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贵这样理解着:“三天之内,耶律德光有把握攻破夏州城!”
李庄恒则这样理解着:“若我们在三天之内不投降,只怕将来党项可能灭族!”
无论是哪一种理解,这句话在契丹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下都显得不是虚言恫吓!
这就是耶律德光出动大兵的用意:他不但要打败敌人,更要在包括西北诸藩在内的天下人心目中,建立契丹铁骑不可战胜的神话!只要竖立起这一个神话,再往后中原诸藩就再不敢仰视契丹帝国,在镔铁大纛勉强将全部匍匐!
李彝秀中的是一支毒箭,悟真为他刮肉治疗时李彝殷就在旁边陪伴着,因为治疗及时,毒性并未蔓延,但李彝秀却在失血过多之后脸色苍白。
李仁贵和李庄恒在见识过契丹可怕之后,心里有着一肚的话要说,却碍着悟真无法开口。终于悟真带着药箱出去之后,李庄恒才道:“将军,难道……难道我们真的要扛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李彝殷黑了脸。
“契丹的来势,大大出乎我们想象之外啊!”李仁贵说。他们原本都认为天策与契丹虽然交恶,但党项投靠天策,起的也只是牵制契丹、石晋的作用,却没有想到契丹这次竟是皇帝亲临,而且一来就是如此可怕的攻势。
要党项人牵制契丹、石晋他们愿意,要他们作为阵前卒给张迈卖命,党项一族就要犹豫了!何况耶律德光所展现的兵力已经说明:契丹军是有能力摧毁党项全族的!
“你们,是什么意思!”几乎相同的一句话,李彝殷的语气又重了三分!
李仁贵道:“我们的意思,将军明白的。”
李彝殷道:“我不明白!”
李庄恒道:“党项力弱,抵挡不住契丹的!”
李彝殷怒道:“难道你要我向耶律德光投降么!”
李仁贵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党项本非汉儿,在胡旗之下还是汉旗之下,并无区别。”
李彝殷哼了一声,道:“耶律德光只是露了个脸,就将你们吓成这样了?我党项男儿,何时变得如此胆小如鼠了?”
李仁贵道:“非是胆小如鼠,实在是……将军,我们必须让张迈表个态!张迈乃是绝世枭雄,他不会顾惜我们的!我们不能让夏州数十年基业,不能将党项合族老小,用来作张迈他与契丹赌博的筹码!”
“住口!”李彝殷喝道:“你竟敢在大战之前,口出慢我军心之言!若不是念你乃是我的叔叔,只这一事我就要将你军法处置!”
李仁贵被他一喝,方才收敛。李彝殷挥手道:“我们夏州城,不是那么好打的!前明宗皇帝他没法动我们,耶律德光也不能!你们下去,让儿郎们守好各自的岗位,大事决策,我自有主张!”
二李虽然不服,却也不敢违拗,领命告退,等他们走后,李彝秀摸着伤口周围青色的皮肉,低声道:“哥哥,二位叔叔的意见,我们也不能完全无视,他们毕竟代表了城内许多人的想法。这次……契丹真是可怕啊!”
李彝殷沉吟着,道:“你也怕了么?”
李彝秀道:“我愿与兄长同生共死!不过张迈若是迟迟不肯出兵,对我们来说,却是不值!”
李彝殷沉吟道:“我知道了。”
到了半夜,外面仍然是杀声震天,契丹竟然第一天就连夜攻城,整个夏州城无人能够阖上眼睛,伤兵不断从城头送来,城内百姓也有许多被落石与火球打伤,唐军派来的医疗支援部队忙得无半点空隙,夏州军民,竟然在第一天就付出了沉重的伤亡。北部的瓮城甚至成了一片火海!
军民的减员与受伤,李彝殷尚觉得可以承受,但悟真和尚百忙之中抽出一会来看李彝秀的伤情是否有变,要出去时,李彝殷道:“悟真和尚!张元帅要让夏州城等到什么时候!”
他的话很低,却充满了令人不可回避的力量!
悟真放下了药箱,非常认真地道:“七天,一个月。”
“什么意思?”
悟真道:“请将军坚守七天,七天之后,再作打算!那时候无论将军作何打算,元帅都不会责怪将军。”
“那一个月呢?”
悟真道:“如果党项能守住半个月,那么大胜之后,元帅将与将军结为兄弟!”
李彝殷嘿嘿两声,道:“结为兄弟……结为兄弟!看来,张元帅对于契丹的来势,倒是估摸得很准啊!不过一个月……就不知道我李彝殷有没有这个福分了!”
夏州城外,耶律德光驻马冷笑,对着身后的皮室军将领及各族酋长道:“过了这座城,再往南就是关中的花花世界,往西,则是凉州、兰州的锦绣市井,丝路的财富,不知在长安、凉兰积累了多少,到了那里,我许你们劫掠三天。”
皮室军将领以及各族酋长闻说齐声欢呼。
——————————契丹凶猛的来势,夏州城固然首当其冲,就是关中平原也受到了波及!
各路人马在接到消息之后,想法都有所改变。刘知远在长安城内本来天天算计的只是如何对付唐军,但现在契丹的可怕势头却引起了他的警惕,他将自己的想法让随身书记写成密信,送往潼关交给石敬瑭。
但石敬瑭却不为所动,回复说要他照常调兵遣将,准备迎战天策唐军!
刘知远沉吟着,心道:“上一次,陛下用燕云换得了洛阳的宝座,这一次,大概是准备以八百里秦川的糜烂来换取西北的安宁了吧。”
———————————秦州城内。
原雄武军节度使慌忙送来有关契丹的战报,脸上虽然尽量保持镇定,却也无法完全掩盖他内心的惶恐。
他退去之后,郭威入内,说道:“契丹来势汹汹,元帅,我们只怕得提前出底牌了。”
“底牌?”张迈道:“什么底牌?”
郭威道:“姑臧草原,有兵马暗中入驻的,元帅,难道不是么?”
张迈低头沉吟着,道:“现在……太早了。”
郭威道:“或许元帅另有打算,但契丹来势太过猛恶,如果我们迟迟不动手,则党项之心不能坚,万一李彝殷变节,朔方失陷,只怕……只怕凉兰也将有倾覆之危!”
张迈道:“这一次,我确实是将一切都赌进去了!不过凉兰乃根本所在,不容有失……也罢!小春!”
马小春从不知何处闪了出来,张迈道:“发令吧!”马小春声音竟有些发颤:“要……让慕容副都督他们现身了?”
“是。”张迈屈指道:“龙骧铁铠左路,龙骧铁铠右路,郭威部、杨折部,奚胜的陌刀战斧阵,鹰扬军、天山新锐,再加上汗血骑兵团,火器新军……哼!九路兵马精锐齐动!我倒要看看,耶律德光与石敬瑭能奈我何!”
他倏地站了起来,走到窗外,面向东北,道:“来吧,来吧!这一仗,将是你们所有人的葬身之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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