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必须要做。”
九皇子复述了一遍，问：“哪怕会死？”
沈玥平静地道：“人生在世早晚会死，但总有些事情，是生死无悔的。”
“你并不是在沈家长大。”九皇子冷酷地指出这一点，“即便是沈家血脉，也未受沈家多少抚育恩情，本不必做到这一步。”
沈玥摇了摇头，“这不是等价交换的事情。”
她确实不是沈家养大的，真正论起来，她和沈家人相处的时间短之又短。
或许旁人看了会觉得不值，但这并不是需要权衡的事情。
“父兄待我不薄，沈家没有亏待过我，即便我当年流落民间，也并非父母亲人之过，只是意外而已。”
沈玥目光通透，淡淡地说：“如今他们出了事，我不能坐视不管。这不是值不值得的事情，是我自己遵从本心，愿意去做，所以不会后悔。”
九皇子微抿唇角，还未说话。
沈玥又道：“殿下应该明白这种心情，您也有不惜代价想要做到的事情吧？”
九皇子眸光一寒，盯着她，语气却仍是低柔温和，“我与沈姑娘不过两面之缘，为何会这么说？”
她明明不了解他，甚至，连他姓名都不知道。
他们两个人如今坐在这，看似平和交谈，实则非敌非友，关系着实微妙。
即便是称呼，也是极为疏远的，他从未叫过她的名字。
她也从未问过他的姓名。
沈玥淡淡道：“殿下在宫中并不受宠，却有意藏拙隐锋，谋划诸多，如果不是有执念要做的事，殿下又何必如此苦心孤诣？”
没有所求，就没有动力。
以九皇子的身份，当个富贵闲人不好吗？
可他偏偏隐藏锋芒，暗中谋划，还派出了手下能人胆大包天，在京郊刺杀皇帝心腹。
要说他没有自己的目的，沈玥打死都不会信。
“我只是觉得，我与殿下应当是一路人，殿下方才说了那么多朝中事，既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同时也是在试探我，是否会因为前路艰难而退缩。”
沈玥乌黑的眸子看着他，问道：“我的回答，殿下还满意吗？”
九皇子看着她，忽然笑了。
他感叹一般道：“沈姑娘说话，真是一针见血，让人害怕。”
连他最隐晦的心思都看出来了，她实在是个通透又敏锐的人。
沈玥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直接道：“既然殿下还满意我的回答，那可否把没说完的话，继续往下说？”
九皇子露出个疑问的表情。
“您刚才说了许多，却始终没有正面回答我，您为何要派人刺杀窦仲？”
沈玥看着他，“窦仲既然是皇上的心腹，皇上想要用他收服边关兵权，殿下却派人行刺，致使窦仲重伤昏迷，至今未醒，完全打乱了皇上的计划。殿下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九皇子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般道：“本是想随意聊聊，没想到竟谈到了这一步，该怎么说呢……”
沈玥幽幽地看着他。
这一幅仿佛很苦恼的语气，她却没有从他脸上看出半点苦恼的样子。
相反，这位姿容绝世的九殿下薄唇微翘，凤眸里尽是愉悦的笑意，一副等着她问、然后自己跳进来的样子。
沈玥不想接他的话茬，她只想听到答案。
“若我如实回答了沈姑娘的话，姑娘只怕就要被绑在我这艘船上，回不了头了。”
九皇子轻轻一笑，凤眸里流转过锐亮的光，又被笑意薄薄覆盖住。
他笑着问：“即便如此，沈姑娘也想知道答案吗？”
沈玥的表情古怪了一下。
她有些难以理解地看着他，“我以为，殿下早就把我拉上船了？原来还没有吗？”
九皇子俊美的脸庞滞了滞，“……什么时候？”
“我抗旨逃出延春阁，殿下帮了我，还在禁军眼皮底下，把我带到了自己的寝宫。”沈玥慢吞吞地说，“这不是跟我同流合污的意思吗？”
“……”九皇子难得被噎住，无奈地看着她，“姑娘说自己倒也不客气。”
“事实而已。”沈玥道。
如果被人知道，他帮助她抗旨潜逃，她倒霉，他还能跑得掉？
一个不受宣明帝待见的透明皇子，只怕下场还没她好吧，至少她还有“沈家最后一条血脉”的名头保护。
他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九皇子难以反驳，无奈地摇头一笑。
沈玥道：“所以我一开始就说，坦诚布公是合作的基础，殿下既带我回宫，也没必要继续藏掖了。”
九皇子失笑，“不是谁都能像姑娘这样，坦诚向人，轻易交付信任的。”
沈玥表示理解。
有光的地方就有暗，普天之下，没有比皇宫更辉煌的所在，也没有比皇宫更阴暗晦涩的地方。
九皇子生于皇室，长于皇宫。
虽然不知道他出身经历如何，但可以想象，一个不受宠的透明皇子，在捧高踩低习以为常的深宫里，也不可能遇到什么好事。
没点心机和手段的话，他早就没命了。
成长环境对一个人性格的塑造是很可怕的，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往往会伴随一生，难以改变。
正如宫里长大的九皇子，外表再如何风光霁月，骨子里也不会轻易相信谁。
正因如此，在察觉到九皇子的怀疑和试探时，沈玥没有生气，她知道这并不是他恶意针对，只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她戳破他的试探，也不是在反击针对他，而是在表明，她不喜欢这样迂回的算计。
要合作就大大方方的谈，只要不是恶意算计，什么话都好说。
九皇子看出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我还是第一次在宫里见到沈姑娘这样的人，轻易便能给出信任，就真的不怕被人算计吗？”
“我能感觉到殿下对我并无恶意。”
沈玥很直接地说：“而且，殿下还帮我梳理了朝堂情况，告诉了我许多内幕，对我的帮助很大。我并不是毫无缘由的相信殿下。”
九皇子看着她，“你都这样说了，我若还藏着掖着，姑娘只怕不会再跟我谈下去了吧？”
她给出了自己的诚意，也要求他付出同等的诚意。
否则，她不会再跟他谈下去。
“合作是双方的。”沈玥没有否认，只说，“选择权在殿下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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