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何筱就显得不那么自然。她紧了紧围巾,低头嗯了一声,越过他往大院里头走。程勉侧头看她的背影,扒了扒头发,笑容轻快地跟了上去。
这时候程勉只恨自己家怎么没住大院最靠里的位置,这一路能多与何筱相处一会儿,不像现在,走几步就看见他家的大门,赵素韫赵老师,就等在里头。
这就是何筱为什么会答应来这里的原因,因为她在院里子弟学校上初中的时候,赵素韫当了她三年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她则当了赵老师三年的语文课代表。感情,自然相当深厚。
何筱跟着程勉一前一后进了家门。
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程勉往厨房探探头,正要叫赵老师出来,就听见赵素韫在里面喊他:“帅帅,赶紧帮我从柜子里拿瓶酱油出来,我这腾不开手,快点!”
程勉一愣,特尴尬地看了何筱一眼,闪身进了厨房,一片炒菜声中只听见他抱怨了一句:“不是跟您说了,别老叫我小名。”
“叫了二十七年,改不了口了。”
程勉有些无奈,决定先把这问题放一边:“妈,何筱来了。”
“什么?”厨房各种声音混杂,赵老师一时没听清。
程勉索性拿一锅盖把排骨焖上,扳过赵素韫的肩膀,把她推出了厨房。赵素韫正要训斥她,看见客厅里站着的人,愣住了。
何筱也正一人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听见厨房的动静,转过身来,正好看见从厨房出来的赵素韫。四目相对,她很快调整状态,扯动嘴角,露出温柔大方的笑容:“赵老师。”
赵老师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儿,在她心目中,何筱一直都十七八岁时的样子,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如今竟出落得这样亭亭玉立。她有些不太相信地回头低声问儿子:“这是,笑笑啊?”
程勉失笑地看着母亲。
赵素韫也笑,她走过去,拉住何筱的手,打量了片刻,说:“可不是不敢认了,都长成这么大的姑娘了。阿姨心里记得的,还是你上高中时的样子呢。”
何筱反握住她的手,低下了头。
“来来来,快进来坐。”赵老师拉着何筱进了客厅,“外面下雪了吧,瞧你这手凉的,冷不冷?”
何筱看了程勉一眼,只见他双手插兜站在一旁,淡笑着向她扬了扬下巴。何筱立马转过头,在沙发上坐下,笑着回答赵老师:“还好,不算太冷。”
赵素韫看着她,是越看越喜欢。还想再聊几句,突然闻到一股糊味儿,赵老师一抚额头:“坏了!我的排骨!”
为了迎接何筱,赵老师做了一大桌子菜,程勉帮着端菜,忍不住提醒她适可而止啊,也不怕她儿子吃醋。赵老师才懒得理他,吃过饭就打发他洗碗收拾厨房,自己带着何筱上了二楼,在她和程建明卧室外面的那个小客厅坐了下来。
“程勉这小子,见不着人了我是想,一回来了净惹人烦。让他在楼下待着,咱们在这儿说会儿话,清净。”说着倒给何筱一杯茶。
何筱接过茶杯,没有说话。
赵素韫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乖巧地低头喝茶,慢慢地说道:“从老何转业那年,我就没再见过你了。别的军转干部多多少少还能知道一点消息,就你爸,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要是部队安置还好吧,偏你爸是自主择业,都没地找。”
“我爸那人就是那样,习惯过自己的生活了。”
“那叫踏实,你爸就是那么老实一个人。”
何筱笑了笑:“我妈也常这么说他,说他老实人做生意,赚不了大钱。”
赵老师忍俊不禁,又拉着她说了不少以前在部队大院的事儿。身处在这个环境,听着那些往事,何筱几乎有种错觉,她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军歌嘹亮的小时候。
“笑笑,你跟程勉是怎么回事?那天我在电话里听程勉爷爷说了半天,老人家说不清楚,问程勉吧,多说几句他就烦。所以,阿姨只能问你。”
何筱回神,一时间有些尴尬。
“您是说——女朋友那事吧?”何筱有点儿不好意思,“那是程勉开的玩笑,老人家当真了。”
赵素韫笑了:“我也觉得不能那么快。”
何筱嗯了一声,低下了头。
“不过,以我对程勉的了解,他是从来不开这种玩笑的。”赵老师握住何筱的手,眉眼温暖,“他这么说,就是喜欢你。”
“赵老师——”何筱惊得想缩回手来。
“你放心,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赵素韫安抚她,“是我自己看出来的。”她说,“那年你爸转业转得太突然,一说走,两天就联系好了车,还把东西装了箱。走的那天还下了雪,我心想等雪化了走也不晚,结果你们当天就走了。我记得,是你爸押车,你跟你妈坐火车?”
何筱点点头:“就是因为下雪,我妈一路都在担心我爸。”
“所以我说你们走太急了。”赵老师轻轻感叹,“你们走了没多久,程勉就回来了。半年没回家了,可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敲你家门,知道你们走了,发了狂一样跑去了火车站,我跟他爸都拦不住。”
何筱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说:“我没,我没看到他。”
“我当然知道。”赵素韫苦笑,“程勉这个傻小子啊,他跑得精疲力尽也没追上你,自个儿在雪地里躺了半天才回来的,之后就发了好几天的烧。”
——还险些感染中耳炎。
后面这半句,赵老师犹豫了下,还是没说出口。
何筱的脸色变得刷白,她脑袋懵懵的看着赵素韫,周身有些发冷。她不知道,她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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