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这边的拆卸工作已经彻底完成,就连原地基都已刨掉。时代在发展,唐朝时候的综合国力体量较之汉朝时候已不知扩大了多少倍,这个原本就极宏伟的灵台按照新的设计要扩大许多,一共仍是三层,代表天地人三界,这个不会变,但是每一层的高度,都相当
于原来的一倍。
而这建筑,还要体现其恢宏气派,与大地混然一体,不能拔地而起,显得陡峭突兀了,所以其基座必然要进行扩大,在高度增加一倍的情况下,基座也同步扩大,相同的比例,才能保证它的美观和谐。虽然灵台所在的院落原本就极宽广,但这样一来四周的空闲面积就显得狭窄了,而天子一旦使用灵台祭天,文武大臣随行,院子小了就会显得局促,所以周围的屋舍拆了一圈,院墙已经没了,要等新灵台
起造完毕,才重建院墙。
包继业找来了数百人,正在按照规划重新挖地基,地基不但要深、要阔,里边还要填塞烘过的三合土,再加以夯实,如此不但地基稳固,而且不生虫子。
李承乾赶到灵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繁忙景象。
称心依旧陪在他身边,太子索人,太常寺这边只是拨出一个乐童而已,自然不会加以为难,所以这称心虽还挂靠在太常寺,已经算是太子的身边人了。
李鱼陪着太子检视施工现场,称心就陪在太子身边,李鱼注意到,称心领口的内衣有滚绫绣边,不但衣料极好,绣工也花哨,在他陪着太子站在上风头的时候,随风送来的还有淡淡幽香。
侧厢看过去,称心似乎还淡淡地敷了粉,唇色也润泽鲜艳,眉毛似乎修剪过,弯弯俏媚,若非喉节宛然,更像女子了。
这时,李鱼又注意到,太子指点着说的忘形,抓住了称心的手。称心缩了一缩,没有挣脱,便由他去了。只是含羞带嗔地瞪了太子一眼。初时称心虽还不太情愿,但自打从了太子,锦衣玉食,享用不尽。再者,他也抗拒不了太子,也就只好甘当一个雌伏的小兔子了。习惯了之后,倒也适应了这种关系,言行举止乃至心态,都有些女性化了
。
李鱼却不知道这二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见此一幕,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这什么情况?貌似有些诡异。
“李监造,孤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李承乾向称心报以温柔的一笑,有些不悦地蹙起眉,看向李鱼。
李鱼被刚才一幕惊到了,根本没注意太子在跟他说什么,忙欠身道:“是!这个……容臣思量一下……”
李承乾脸色一沉,道:“思量?还有什么好思量的!三月三,必须把灵台建造完成!”
李鱼这才明白李承乾在说什么,他飞快地向旁边睃了一眼,就见包继业面有难色,向他微微摇头。
若换一个官儿,堂堂太子吩咐下来,马上就从了,先取悦了上边再说。至于如何完成,下边的那些倒霉蛋儿头拱地的去干就好了,干不好一切责任也都推卸到他们头上。
偏生李鱼不是这个样的人,这种技术活儿,比起上边的人乱拍脑袋瞎指挥,他更重视专业技术人员的态度。
李鱼马上道:“太子,灵台工程十分浩大,这中间又赶上过年,官员休沐,百姓也歇工,三月三日,是完不成的。”李承乾向来都是说上半句的,什么时候遭人如此顶撞过。李鱼一句合情合理的话,李承乾戾气已生,白眼一翻,喝道:“时间不够,那就停止一切假日,日夜不停地赶工,人手要是不够,那就多招几批人,
轮番施工!孤不要听你讲理由,三月三之前,务必完工!”
李鱼听着,觉得这也是个办法,便向包继业投以询问的目光。包继业急了,壮着胆子上前一步,低声下气地道:“太子爷,您有所不知。这地方就这么大,多招几批人来,同一时间的话,他们也插不进手去。如果是轮番来,这要夯的、要实的,要晒的、要晾的,种种
不同,那都需要时间,没办法开工啊,尤其是这地基,它是根本,要保这灵台风吹日晒,雨雪浸润,寒暑相侵,千年不倒,那……”
“你是个什么东西?”
李鱼倒还罢了,大小是个官,太子不好动手,包继业也来聒噪,太子的乖张脾气登时发作,一脚诚踢了出去。
包继业“哎哟”一声,顺着一个土包滚了下去,痛苦地捂住肚子,佝偻得跟一只虾子一样。
“包先生,包先生?”
李鱼急忙追下去,将包继业托起来。
李鱼肃然道:“老包,太子示下,岂可违逆?你给我交个实底儿,三月三之前究竟能否完成!可不要为了独占工程,诳骗于我,杨大梁那里,我只消一句,也会得个实底儿,咱们的交情,可长久着呢!”
土坡上,称心轻拍太子胸口,柔声道:“瞧你,这么大的气性儿,非要赶个三月三做甚么,便晚些时日又有何不可?”
“你懂什么!”
李承乾压低了声音:“三月三是上巳节,是我大唐三令节之一,官府拨款,让百官追赏为乐。皇帝照例会赐宴于曲江亭,以歌舞升平。而曲江,现在可是李泰的!”
原来,三月三上巳节是大唐时期的一个重要节日,这一天人们除了修禊,主要就是寻春郊游,进行“踏青”活动。
修禊是人们在节日里纷纷来到江渚池沼的水边,以春水洗涤污垢,以除病去疾,驱邪避怪,并戏水嬉戏,游玩取乐。
踏青是人们相携来至郊外,寻春赏花,宴饮会友,或促膝谈心,或清歌吟唱,尽情地欣赏大自然的明媚春光。
所以每逢三月三日,长安人于此日出城,以致全城沸腾,热闹非凡。杜甫的《丽人行》中就曾写道:“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人们出城踏青,最喜欢的地方,就是曲江。皇帝赐宴百官的所在,也是曲江。而前不久岑文本上书弹劾李泰的府邸太豪华,花销太大。皇帝李世民很是慰勉了岑文本的忠心,不过却没有削减魏王府减造的
成本。
不但如此,李世民还怕这个胖儿子听说了此事不高兴,又把曲江池也送给他了,划成了魏王名下的地产。如此一来,等于三月三上巳节的时候,皇帝要在魏王李泰的地盘上赐宴于百官。这李承乾如何能忍?所以他才执意要抢在三月三前完成,灵台建成是大事,刚刚落成时必然举行盛大的落成典礼。如果他运作巧妙,在三月三那天把父皇及文武百官引来灵台,那便彻底打压了李泰的气焰
。
就算不能定在三月三那天举行典礼,他提前两天,也可令三月三曲江宴失去颜色,出于这种考虑,李承乾自然执意要在三月三之前完工。
李承乾冷哼道:“保它千年不倒?千年之后,谁管它是立是垮!孤只要当下!”土坡下边,一听李鱼这么问,包继业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一个汉子,居然眼中含泪,对李鱼道:“李监造,这可是太子爷吩咐,要是能有办法完成,便是借老包一个胆子,也不敢搪塞啊,真真的完不成!
李监造若是不信,大可问过杨大梁,现如今可是冬天呢,工期更慢!真要强行造起来,来年要是下上一场豪雨,没准儿小的脑袋就得掉下来,因为……灵台坍了啊!!”
我擦!真要出现那么一幕,何止是你脑袋脑了,我脑袋也保不住啊!李鱼一个激灵,立即扔下包继业,掉头上了土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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