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肖强太监,就是去云远宣旨之后,随着丁一搭西海舰队的战舰回京那个肖强;就是在进入京师城门之后,跟随着丁一,捐出钱物去开粥棚的肖强;也是孙太后身边亲信太监肖强。他在前方长廊拱门内摇头道:“少保,可惜你遇上了娘娘这女中诸葛!孩儿们,升官发财,就在此时,把少保给咱家‘请’过来!敢阻挡者,杀无赦!”
这是孙太后的宫殿,这是她的深宫,她在这深宫里,历经数朝。
数朝轮换,她尊贵不改。
这便是她的城,她的国,她的天地。
她最为有利也是最为熟知的战场;能够把她宫斗的谋略最好施展出来的所在。
所以她早就预料到这中间有着丁一的内应,尽管查无实据,但孙太后并不是现代司法机构,对于封建朝代的太后来说,她不需要这些,连丁一,她都打算用莫须有的罪名来做掉了,何况于这些于她眼里,如鸡狗一般的宫人内侍?如果早知道忠义社的渗透这么严重,这一铺的内侍,孙太后绝对会将他们全都杀绝了。
尽管忠义社的渗透颇有些出乎孙太后的意料,但她有着足够的后手,来应付这一切,她也有着足够的准备,来将丁一擒拿活捉,毕竟活着丁一,可以榨出许多的利益,无论是军器还是镜子,或是朝廷之中的同谋。
执刀负盾的内侍足有四五百人。就在肖强的命令下,从麟趾门涌了出来,面对那些惊惶失措的执枪内侍。几乎可以肯定,一个冲锋就足够将他们击溃杀散,这也是太监肖强敢于下令活捉丁一的原因。不论是那些茫然颤抖的持枪内侍,还是失魂落魄的曹太监,没有人能救得了丁一,丁某人也无路可退!无论是太监肖强的主观意愿,还是实际上的局面。都是这么呈现的。
“于我身前,向北阵列!”丁一几乎下意识地反应。对着身边前后那些中官内侍高声呼喊,不论他愿意或是不愿意,他骨子里面,就是有着一个兵王的灵魂。面对危险和突如其来的攻击时,几乎是类于肌肉记忆的东西,就让他下意识地做出最恰当的选择。
中官内侍可以说,他们是习惯于服从主子的命令,虽然在忠义社的渗透之中,这些内侍知道丁容城要做的大事若是成功,今后穷苦人就不用卖儿当女,也不许宫中再去收良家孩子来阉割受这苦难,而能活下去。又有几个自愿阉割来当内侍的?但事实他们之中有多少人,真的是为了这个加入忠义社的?也许他们真的觉悟很高,也许他们更为直观的。是跟着丁容城,事成之后有大富贵,恐怕是不少人的盼头与愿望。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至少是目前的他们来说,只不过是这个主子,从景帝换成了丁一而已。
听主子的话。讨好主子,已成了这些底层内侍的下意识行为。
所以当听着丁一高呼列阵。他们倒是很快就结起枪阵,当然,丁一明确的命令指向,也是使得这结阵的动作如此迅速的原因之一。别小看这一句话,“阵列”与“于我身前,向北阵列”,多了这六个字,对于阵列的兵士,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是前后各自成阵,还是列成一阵?是面朝何处?是以何为界?
丁一的话里多了这六个字,就让一切清楚起来:所有人都结成一个枪阵;最后的界线就在丁一身前;枪尖所面对的方向就是北方。老兵新卒,好的指挥官与差的指挥官,往往区别就在这微妙之处。
而这多出六字的效果,就是仓促结成的枪阵,在头前第一列被冲溃之后,顶住从前方长廊拱门内涌出的刀盾手,因为在长廊之中,又是黑夜,弓箭手的抛射箭阵是施展不开的,所以用刀盾兵对长枪兵,不能不说肖强太监的应对有问题,可惜他遇着了丁一。
“头排枪平端;二排枪越肩;三排举枪过顶!”丁一再次下达了命令。
中官内侍不是受过队列训练的大明第一师,但至少在丁一清晰无比的命令下,乱糟糟的枪阵里,那些内侍的心头便定了几分,将是兵胆,指挥官不乱,下面听命的士卒自然就多了几分底气,加上丁一的传闻凶名,更让这扭扭曲曲的枪阵,顶住了第二波的刀盾手。
丁一伸手一把揪过那曹太监,不由分说左右开弓给了他两耳光,倒是把这手脚发抖的魁梧太监扇得清醒过来,只听丁一沉声问道:“天亮之前,守住这里,可能做到?”
这曹姓太监手底也不是知有多少条人命的角色,刚才方自一刀杀了自己的同伴,主要是肖强的出现,让他感觉到身陷重围,然后万念皆灰,被丁一这两耳一抽,又看着自己的手下居然就顶住了两波刀盾兵冲击,他也就定了下来,喘着气答道:“能做到!”
“大声点!你身为男儿,于此地,为苍生,为大明而战,拿出几分男儿豪气来!”
男儿,自从被阉割之后,曹太监就习惯了自己和同伴的尿骚性,也习惯了自己是个阉人的身份,尽管在宫中努力往上爬,会找对食,会寻菜户,在宫外的院子里,也会收些女子……但内心深处也好,市井眼光也好,谁当他们是男儿?
所谓的皇宫之内,除了皇帝,便无一个男人!
但丁容城,却说他是男儿,要他拿出几分豪气,曹太监一下子那泪水就飚出来了,用尽吃奶的力气,尽管那阉人特有的尖锐嗓音和雄壮威武没关系,但他就生生吼出了海豚音:“誓能做到!”又对结成枪阵的手下吼道,“孩儿们,先生教我等拿出几分男儿豪气来!”
一时之间,那组成枪阵的中官内侍,便如打了鸡血一般,爆发出一阵阵尖锐地吼声,硬是把残余的刀盾兵压入了前方长廊拱门内。当然这种气势不可能会持久,但至少在这一刻,所谓气势如虹,用于他们身上,绝对不是妄言!
丁一拍了拍曹太监的肩膀,对他道:“最迟撑到天亮,也许不用到天亮。”
然后丁一纵身踏上长廊的栏杆,用力一蹬,跃起之后双手攀着屋檐,一个标准的单杠卷腹动作,已然上了长廊顶上,上面七八具尸体插着羽箭,却都是曹太监的手下,丁一几乎是毫不停滞扯起一具尸体,发力向北掷出,人在层顶上做了一个战术滚进,果然破空之声响起,那具尸体重重摔落之时,已多了七八根羽箭。
没有箭阵,却有神箭手,至少六十米的距离,也许这才是内红铺真正的杀着和底气。
左轮手枪并不可能在这种距离下,保证准确的命中率。
丁一在屋顶爬行着,象一只猫,不发出一点声响,白色的长衫和檐上的积雪混为一体,就算是在月光之下,六十米外,也很难清楚地看清正借着尸体和檐上雕塑掩护,慢慢爬行的丁一。
当爬行到前方一具尸体边上,丁一抽出刺刀,撬开了瓦片,黑夜里,长廊中正在作战的双方,没有人发现上方的月光渗了下来,也没有人发现随着月光渗入的,还有两柄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倒是顶上扯着尸体滚开的丁一,所带出的声响让下面肖强手下的刀盾兵,不觉抬头张望。
于是他们就看见了那个破洞,也看见了死。
面对着手榴弹,为了冲破长枪阵而组成的密集刀盾兵阵型,就是密集的死亡。
除了那些跃出长廊栏杆,准备从侧翼给长枪阵致命冲击的刀盾兵之外,大约七八米的长廊,在剧烈的爆炸声和火光之后,就是死亡所笼罩的地界。其实对于数百人的刀盾兵来说,伤亡也真的不太大,哪怕是这么密集的阵型,这两颗手榴弹也只带来了二三十人的死亡和重伤,还有数十人的轻微伤,战果再辉煌,终究也只是两颗手榴弹,不可能再高了。
但是那些刀盾兵,就在这瞬间之后,出现了小规模的崩溃,特别是在不知谁嚷道:“丁少保出神通了啊!”就开始出更多的溃兵,以至肖强捅死了两个内侍,也很难挽回这种势头。
但对于丁一来说,却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因为他为了防止太过倒霉被穿过屋檐的弹片命中,扯了一具尸体滚动并把它垫在身下的行为,使得那七八个神箭手发现了他的位置,七根羽箭就钉在他的周围,三根钉在丁一身周的屋顶,三根钉在丁一上了屋顶就掷出、现时处于其身前的尸体上。
还有一根,被丁一咬在嘴里,吐出这枝箭,他也吐出一口血来,不是内脏受伤,是牙龈被震伤。这时便有声音在前方响起:“少保束手就擒吧,十步之内,我等是不会射失的。”七个神箭手,已然迫近了十步左右,也就是二十米的距离,他们太过谦虚,应该说,十步之内射一只蚊子,大抵也不会射失的,何况以七对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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