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这个夜晚,并没有如曹吉祥所担心的一样,出现土着袭击者,倒是第二天的上午,几个没有负伤的亲卫,抓回来的猎物让丁一吓了一跳,这可是懒猴啊,不过他很快醒觉起此时的年代,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先生,宝格力这骚鞑子不错!”郭劲一边用刺刀摆弄着猎物,一边对丁一说道,“从补给船上弄到的几箱子弹,都没法用,倒是找到把滑轮弓,这玩意比弩差劲多了,全没准头。谁知到了骚鞑子的手上,一射一个准!”他和宝格力,就是那两个扯了救生舟下海救丁一的亲卫。听着郭劲的话,其他那三个亲卫也纷纷称是,都夸起宝格力来。
丁一仍是很虚弱,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把你们两个调到山地特种大队,却不料,累得你们跟我流落海外当野人了。”他是在爪哇看着这两人颇为不错,郭劲伤好以后就让他回山地特种大队,结果宝格力也跟着调过来,想不到,这两人倒是忠心尽职。
“那颜,宝格力不怕,您带着我们,便跟在草原上一样,抢人,抢娘们!”宝格力咧着嘴笑了起来,从都音部落出身的他,显然要更为迷信丁一的无所不能,“只是,那颜,能不能关他们禁闭?他们老骂我!我怕哪天受不了,拔刀捅死他们就不好了。”
丁一自然训了郭劲他几个,不过这也没谁当真,这玩意都熟了。谁也不可能真当回事。
懒猴的味道怎么样,丁一是没心情品尝的,他只是庆幸昨天自己教亲卫连夜把补给船上的物资。尽量抢了出来,今天一看,那艘补给船已然不知去向了,若是没有抢运出来,至少淡水就是一个大问题。
“两箱手枪子弹,两箱步枪子弹,都有一千发出头。都打不响了。”文胖子这时也不避忌什么了,直接对丁一汇报道,“每个油纸包都取了一发出来试过。打了三十几发,没有一发能响的。每人身上两把左轮,一把长枪,也基本都能当烧火棍了……要不找个地方把枪弹埋起来。这四口箱子这么带着。也是麻烦。”
丁一摇了摇头让他接着说,文胖子叹了口气道:“弩是一把也没有,倒是棉布,您看着,有十几匹,还找到二十几个急救包,王爷拿去了,说那是他的东西……倒是几箱酒没碎……玻璃全碎了……还有几大包火柴。七八匹绸、两刀宣纸,几个铁锅和几把工兵铲……没马。这些东西看着只能埋起来,要不也没法带……”
“宝格力,你吃了饭之后去找找,看看能不能弄两峰骆驼还是套匹野马之类。”丁一揉着眉心,对那草原籍的士兵吩咐道,“总得有个代步的工具,要不这些东西都带不走,只能扔了。”
但是没有等这顿饭吃完,丁一就发现不对了:“警戒!医生到中间来!”他对景帝这么喊道,不知不觉中,丁一没有称他为王爷,而景帝也很自觉地退到了中间,他对自己是医生的身份,已经越来越有代入感了。
而文胖子和曹吉祥,举起从补给船上搜集而来的,几块破碎的船板作为盾牌,挡在丁一的身前,其他人则是挺起绑着刺刀的长木棍,只有宝格力一边用力嚼着嘴里的肉,一边慢慢地扯开滑轮弓,他喜欢这把弓,他打赌如果在三十米的距离里,对他来说,会比步枪更有效。
当他们面对的敌人开始从热带雨林里慢慢压迫地出现时,景帝很明显是受到惊吓了,混身黝黑的人,脸上、身上还涂着白色的东西,他们除了围在腰间的草裙之后,便是赤身**,甚至有不少人连草裙也没有。
而他们的脸上,还刺着各式的花纹,至于有人在鼻子上别着木棍或鱼骨之类的,更是一种普遍的现象,于是景帝在惨叫一声:“鬼啊!”从皇帝转职王爷,又再转职医生的某人,就这么昏阙过去了。
曹吉祥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显的尿骚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战战兢兢的双腿象筛子似的:“这、这是地狱么?咱家做的事,都是皇帝爷爷的旨意啊!要不就是如晋少爷的吩咐……阿弥陀佛,不关咱家的事啊!救苦救难观世……”
箭便一枝枝地被射过来,尽管不是齐射,但也足以教他们狼狈的了,如果不是郭劲机灵,大喊了一声:“抄锅顶住啊!”顺手扯过铁锅的话,只怕这一轮以兽骨为簇的零落箭雨,就足以教他们出现伤亡。
丁一把手搭在被他强行改名为莫蕾娜.巴卡林的阿拉伯女郎肩上,示意她把自己搀起,也亏得这女郎身材高挑,要是换成天然呆那身段,只怕是难以撑起丁一:“稳住,这是黑人,他们一样会流血,一样会死!宝格力,西北方,二十五米左右,那个老黑人,我要他死!”
宝格力其实也是惊怕的,不单是看着五六十人,不管高矮都是肌肉盘虬,全是搏杀的好手,而且这些黑人涂得象鬼一样,这就么突兀地出现,饶是他是经过沙场的,心里也是忐忑得要紧,这时听着丁一的话,咬牙挽开了弓,就听丁一又说道:“行不行?不行让我来!”
“行!”看了一眼站都站不稳的丁一,宝格力也只能咬牙这么答道。
“你是我的雄鹰。”丁一这么说了一句,又咳起来,那些从雨林出来的黑人,又叫又跳着,眼看就要冲杀过来。
“我是那颜的雄鹰,我是那颜的雄鹰!”宝格力用力把嘴里嚼烂那团肉吞了下去,低声这么念叨了几句,他的手终于稳定下来,然后他松开弓弦,二十五米外的那个大约是部落萨满的老黑人,正在又唱又跳着,随着弓弦崩响,锋利的三棱箭头准确地射中了他的额头,破开头骨,让他一下子就倒下了。
有十来个黑人发起了一次冲锋,但在郭劲他们手里绑着刺刀的长木棍攻击下,很快就留下三四具尸体退走了。甚至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捡,因为丁一呕出了一口血之后,大吼了一声:“全体都有了!冲锋!”不论文胖子和郭劲他们心中是如何惊怕,对于命令的下意识服从,让他们就这么冲了出去,那几十个黑人,就一哄而散逃入了雨林之中。
“停止追击!”丁一又吼了这么一句,然后他就整个人瘫在莫蕾娜的怀里,剧烈的咳嗽和涌出的血丝,无不昭显着,刚才他已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宝格力带拔回了他的箭,也带回来让丁一也担心的东西,头骨的装饰物,一个不知用什么方法,缩小了的头骨。
“猎头族。”丁一很确定地给出了答案,并且告诉身边的人们,“他们喜欢割下敌人的头颅,加以秘法炼制成这样的东西……今天夜里,恐怕他们还会再来的,据说当猎头族盯上了他们的猎物,是不会放弃的。”
这个消息差点让景帝再一次昏过去,而不论曹吉祥还是文胖子,脸色都不太好看,以少对多没什么,但至少得有武器优势或是战术优势啊,现在连把长枪都没有,对方土人还有弓,他们遗落了一把弓,宝格力试了一下,用那土人的尸体为靶,十米之内,那兽骨磨制的箭簇,还是可以钉入人体的,也就是说,是有杀伤力的,如果没有宝格力一箭射死那个类似萨满的家伙,而让他们多射上几轮的话,这一场仗的胜负恐怕不太好说。
“做布甲,郭劲和宝格力警戒,胖子,就用那些棉布,叠几层当盔甲,不用美观。”丁一尽管精神很差,也不得不坚持着分派任务,“天气热的话,更要穿衣服,不然水分流失是很可怕的,大食人的长袍,就是这道理。”
这个文胖子倒是举双手双脚支持,在广西,他都能为保命,日夜披三层甲了。
“如晋,要不咱们做个木筏,看看不能逃出这地方吧!”景帝在士兵都去弄布甲或警戒之后,几乎是带着哭腔这么对丁一说道,“这五六十个鬼一样的昆仑奴能抵挡,人家可是土着,夜里不定来上几百人,咱们怎么抵挡啊?那火枪又打不着……”
曹吉祥也在边上说道:“是啊少爷,咱们还是逃吧!按您说的,这猎头族还不要俘虏,这要一打输了,连个全尸都落不下……还是砍点树干,咱们逃了吧!老奴记得三宝太监似乎说来过这带,有个叫木骨都束的小国,咱们要是万幸能逃到那里去,总比在这里强啊!”
“你知道木骨都束在哪个方向?”丁一抬头向曹吉祥问道。
后者立时就哑了,能分辨出东西南北就很不错了,他哪里说得出这木骨都束在哪个方向?
于是景帝摇了摇头,垂泪道:“想不到落得死无全尸,早知如此,不若留在京师,便是死了,还能有个体面!”曹吉祥也是无语,走开时,那脚步全无平时的利索,蹒跚着就如一个将死的老人。
这是一个悲伤的夜,于索马里的海岸上。
那些士兵其实也不见得比景帝和曹吉祥好上多少,他们之所以还支撑着,是因为那个虚弱得仿佛只有一口气的男人,他坚定的,从无退却,从不妥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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