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康桥没有把想象中的那件坏事干了,而是把房间一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悄悄离开。
康桥一点也不想再多看那个冒险乐园一眼,所以她回到那个金色大厅,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管家要回到冒险乐园找她必须经过这里,到时候叫住他就行了。
整个大厅静悄悄的,罗列在客厅的古董家具看起来极为威严的模样,使得康桥连大声呼吸都不敢,骤然响起的声响让康桥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那是电话铃声,电话就放在她左手边的位置,声音特别的响,铃声持续响着,重新坐回去,一动也不动等着铃声自己停下,或许是听到的人来接。
一会儿,电话铃声终于停下了,康桥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没有等那口气完全松下电话铃声又响了。
铃声响了第七次之后还是没有人来接,想了想,康桥接起电话。
“喂?”小心翼翼问到,电话彼端没有任何反应时又问了一声。
对方终于有反应了,不过用的是英文,对方用英文问她“你是谁?”。
康桥对英文并不灵光,也就只能听一些较为简单的,在康桥努力想着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回答才是正确的时,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莲煾,不是让你讲中文吗?”
莲煾?康桥一愣,回过神来想起和她通话的人声音是有些稚嫩,不像大人声音。
那边,中文改成英文:“你是谁?”
“我是康桥。”触电式般的回答。
“康桥?康桥是谁?”
康桥不奇怪霍莲煾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在这个家里她毫无存在感,倪海棠对她的身份遮遮掩掩的,而霍正楷更是当着倪海棠的面数次纠正她“康桥,是霍先生不是霍叔叔。”
康桥也想叫霍正楷为霍先生啊,可是不能,那样倪海棠会特别不高兴的,她已经让倪海棠一直很不高兴了,于是口里应答“好的,霍叔叔。”
可下次见面时康桥在倪海棠的眼神示意下硬着头皮“霍叔叔。”男人皱眉,倪海棠则在一边无奈提醒她“康桥,你真的笨得就像猪一样,不是让你叫霍先生吗。”
在自己妈妈的叱喝之下身材看起来很单薄的女孩表情无助,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某一天,霍正楷无奈的她说“还是叫霍叔叔吧。”
康桥也就一连好几个月才用机会叫那声“霍叔叔。”因为霍正楷常年不在家,也就偶尔一时兴起才会来找倪海棠。
康桥握着电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霍莲煾又再问了一遍,硬着头皮:“我……是小樊,霍小樊的姐姐。”
这下总会知道的吧?你父亲私生子的姐姐,回答完之后康桥倒是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握着电话等待着。
霍小樊的这个名字会让霍莲煾直接挂断电话吗?是不是又要气得不愿意回家过暑假?那样最好。
片刻之后康桥等来一句“能麻烦你让姚管家接一下电话吗?谢谢。”
又一愣,康桥反应过来才确信霍莲煾和她说“麻烦”“谢谢”,而且话说得有礼貌极了,就好像她是这个家庭一位尊贵的客人一样,挂在那个房间墙上由霍莲煾写的《再别康桥》再次泛上了心头。
那么一缕淡淡的好感就这样蔓延开来了,那个出现在霍家佣人口中的“莲煾少爷”并不是她想象中,那种类似于会用弹弓射击他所有看不顺眼的人的头、不是那种在你经过他面前时会使坏伸出脚绊倒你、然后看着你摔倒的窘样子毫不留情哈哈大笑这样的小霸王人物。
“好的,好的,我马上去叫。”拿着电话筒,康桥结结巴巴的。
电话搁在一边撒腿就跑,这个时候康桥也不在去忌讳奔跑的响声会不会惊动这里的人了,那时就一门心思想找到姚管家。
站在电话边,康桥还在喘着气呢,她成功的在很短时间里找到了姚管家,这会,姚管家正在和霍莲煾通话。
由于霍老先生在新加坡修养,霍正楷常年在外,霍家的大小事物都是由为这位为这个家庭服务差不多四十年的老管家在打理,几乎可以说姚管家是这个家除了霍正楷之外最有说话权的人。
也可以说是看着霍家父子长大的人。
通话时间不短,姚管家从最初恭恭敬敬的“嗯”“是的”,到最后声音哽咽,可以想象的是电话彼端的人说到了戳中这位老人家心坎上的语言。
哽咽说着“好的,会保重身体的。”“会看着莲煾长大,青出于蓝。”“好的,新年快乐。”
挂断电话,那只苍老的手开始去抹泪,别开脸去康桥假装没有看见,数分钟之后激动的老人恢复过来问康桥“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一个人呆在那里害怕。”康桥说出早就准备好了的话。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在那么大的一个地方会害怕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比起同龄人她的身材比较瘦小,明明是十四岁了可看起来就像是十二岁的模样。
姚管家手落在她发顶上:“可真是一个胆小鬼。”
这话说得倒是很温和。
从这天起,姚管家对康桥态度好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随地提醒她记住自己的身份,偶尔他还会让康桥到主宅去。
他甚至把康桥带到霍家图书馆的管理员面前,于是,之后的每一个周末下午,康桥都可以在图书馆上呆上好几个小时时间。
2000年四月,康桥迎来自己十五岁生日,康桥十五岁这年第一次像那些城里的孩子一样,有蛋糕,有蜡烛,有生日歌,有礼物。
生日会在康桥的一位同学家举行,倪海棠出的钱,这一天她把霍小樊也带上了,未满三岁的小家伙居然也给她准备礼物了,在同学的起哄中什么也不懂的孩子把厚厚的嘴唇印在康桥额头上,在她额头上留下大量的口水后稚声稚气说了一句“姐姐生日快乐。”
五月,康桥读完她的小学课程,出来的综合成绩并不是很好,倪海棠问她想不想到国外去学习,看了一眼正眨巴着眼睛看她的霍小樊,再看了一眼对她的去留表现出不太上心模样的倪海棠,康桥小声说出“我还是留在这里陪小樊……吧。”
其实,那句“陪你”康桥没有说不出来。
“嗯,这样也好。”倪海棠淡淡说着。
几天之后的一个晚上,康桥看到倪海棠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去了。
次日早上,康桥打开倪海棠房间门,看到据称身体不舒服不吃早饭的倪海棠一脸的淤青,十四岁的康桥也许会相信偶尔出现在倪海棠脸上的淤青是不小心磕到门,可十五岁的康桥已经不相信这些了。
如果有人问康桥这样一个问题“你觉得倪海棠是个好女人吗?”康桥想她会这样回答“倪海棠不是一个好女人但她是一位好妈妈。”
“疼吗?”轻轻触摸她额头上的淤青,低声说着:“下次走路小心一点。”
傍晚时候,康桥接到文莱著名女高的校长电话,这位校长告诉她学校已经为她预留一个名额。
“好的,谢谢。”康桥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康桥主动找到倪海棠,提出自己要补习。
初夏来临时,在同学们忙着玩乐旅行聚会听音乐看漫画时,康桥把时间都花在了补习上,补习马来语英语,学钢琴学跳舞,学那些会提高人气质的才艺。
2000年六月,霍家的电话铃声响了,姚管家一接到电话之后就张罗开了:莲煾少爷房间的床罩被单枕头统统换成新的,要仔细检查莲煾少爷鱼的精神状况,窗户要擦干净三天要用一次消毒水,网球场草地要开始修剪保养莲煾少爷喜欢打网球,游泳池务必清理干净莲煾少爷每个早上都要游泳,打电话给汤米医生让他来检查莲煾少爷喜欢的马的健康状况,以防马身上携带病菌……
姚管家的话迅速在这个房子扩展开来,这些话都在传达着这样一个讯息:霍莲煾要回来了。
这些话也被一直不喜欢她们的佣人阿真带到倪海棠面前,这是一个周日早上,修指甲师在给倪海棠修指甲,没有课的康桥在逗霍小樊玩。
听完阿真的话之后倪海棠并没有什么反应,就宛如阿真说的那些话是空气,修指甲师给倪海棠修好指甲之后,倪海棠让阿真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阿真的手一触及倪海棠,倪海棠迅速挣脱开阿真往着她脸上“啪”的一声,那一巴掌结结实实。
“没有长眼睛吗?蠢货,你踩到了我的脚。”倪海棠冷冷的和阿真说。
阿真和修指甲师离开之后,倪海棠的表情已经不见了之前的气焰,她站在那里呆呆看着正不亦乐乎的研究康桥长到胸前头发的霍小樊,那样的目光并不和善,而且还带着一些类似于苛责的东西:为什么你不努力一点去讨好你爸爸的欢心,为什么你爸爸不喜欢你。
悄悄的康桥让自己的身体挡在倪海棠和霍小樊之间。
数分钟之后,高跟鞋踩在草地上,一步步离开,经过他们身边时康桥听到倪海棠的那声叹气声。
院子里就只剩下康桥和霍小樊。
由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孩子突然抬起头来,问了这么一句:“莲煾少爷是谁?”
阿真刚刚的那番话出现频率最多的是“莲煾少爷”,这下,连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都好奇了。
莲煾少爷是谁?
是这个房子未来的主人?是霍家真正的法定继承人?是让倪海棠嫉妒得不顾形象的人?是你,霍小樊的哥哥?还是……
还是那个写下《再别康桥》的人。
姚管家告诉康桥霍莲煾三岁时就开始学习书法,八岁时霍正楷携带霍莲煾应邀参加现任苏丹的庆生会,那首《再别康桥》是霍莲煾在庆生会上写的,写完之后那副字被留在皇宫,数个月之后它变成了送给霍莲煾的生日礼物,文莱最高领袖亲手裱的框。
就这样的,在纠结中在不安中六月下旬的第一个礼拜一如期而至,这一天倪海棠让康桥不要去补习。
因为这一天,霍莲煾要回来。
也许是本着“早死早超生”这样的心态,霍正楷居然让倪海棠带着霍小樊还有康桥一起在正门等他们。
这个他们是指霍正楷和霍莲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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