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么?”
李默瞪了眼嘴角歪斜的李强,将牵着一根长辫子的瓜皮小帽往头上一套,片刻便装扮成了一位来往直隶之间的普通商贩。
“噗嗤。”身后顶着同样帽子的杜大壮笑了出声,道:“少爷,您这样子还真让人不习惯。”
“嗯,我也觉得不习惯。”李大少爷对着镜子横竖瞅了几眼,也觉得辫子有些扎眼,自从十二岁在加拿大剪去辫子后,他连长发都没留过,平时都和士兵们一样留平头,而且身边的人也都剪去了辫子,就连之前去台湾他也弄假辫子,即便东北此刻还有很多留着辫子的普通人,但轮到自己时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过这次毕竟是去燕京,怕给四周的警卫惹麻烦,也只得硬着头皮套上一根假的再说。
李默这次搭乘五艘听风级之一的台风号,最大三十节的航速可以保证他能在最快时间抵达天津,本来他还打算用飞艇,但那样也委实太张扬了,所以才改为搭乘侦查舰。
从舷窗往外看去,东边的地平线上已经微微泛白,或许此刻慈禧也已经从颐和园出发回紫禁城了,可怜的光绪帝会被她从寝宫拉出来,然后关进瀛台圈禁起来。
“对了,昨夜侍寝光绪的妃子是那位?这些写历史的,怎么关键问题都回避了呢!”
李大少爷嘴角一勾,他这次忽然去燕京,可不是为了看那个老太婆耍把戏的,他此行最大的目的是为了袁世凯!
是的,袁世凯!
其实早在占领东北三省后,李默就曾想过暗杀掉袁世凯,他对这位的印象可不好,但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动手,倒不是办不到,而是他手下那支新北洋军着实令他眼红。
李默看来,袁世凯其实还是很有能力的,他虽然出卖了维新党,但其实也知道维新的重要,所以辛亥当上了大总统后,就积极发展实业,统一了币制,还创立了近代的司法和教育制度,起码实现了短暂的统一和稳定,如果不是他野心爆棚,又被别人蛊惑想复辟当皇帝,恐怕北洋会不会出现后来的割据还是个问题。
尤其在用人和选拔人才上,袁世凯非常有一套手段,天津小站苦练新兵,采用了全西式的练兵方法后,聘请了德国教官,手底下的北洋陆军虽然不能和自己比,但却是大清最有实力的军队,这点是毫无疑问的!
由于自己的到来,使得一些东西改变了轨迹,此刻的北洋新军也受到了影响,因为害怕自己的舰队直入天津,所以大清上下无论是维新党还是后党,都极为重视这支新军,不仅将原来东北退回去的几万人编入其中,更重新招募了一万人,凑齐五万之数,比同时代大了几倍!
说白了,李大少爷挡住了甲午之灾,免去了几亿两白银的赔款,清政斧的家底还没被大幅消耗,只要执行坚决,组织个十来万新军根本不成问题。
从这支部队建立之初,李默和总参部便予以了高度关注,不过和陈平他们想得如何对付不同,他想得更多的是如何把这支部队弄到手!
所以他不能杀袁世凯,这个人目前就是这支部队的主心骨,还没有一个人能取代他,万一杀了他导致了分裂,能不能吃到这口肉还难说。
其实自从转世之后,李大少爷便多了个恶趣味,那就是总喜欢用别的人东西,挖别人的金子,抢人家的资源,最后还抢了曰本几乎把全体国民都卖掉还债的四艘战列舰,此刻又弄了那么多假币四处购买物资,说白了还是用人家的钱。
用别人的钱打仗,放在后世不算什么新鲜事,美国二战后都是这么做的,连国内的资源都给捂得紧紧的,如此优良品德自然要继承,所以收编这五万新军,就成了想扩编陆军的他心头最大的一块肉,哪怕只割下一小半下来,这些已经有了足够底子,只需要简单训练便可投入战场的北洋新军足以让陆军实力再上层楼。
原本李默是不准备亲自出马的,但最近情报部发现,袁世凯不断利用各类机会正在把手里的北洋新军疏散,显然他也已经预感到了燕京可能会出问题,正在为自己准备后面的事,所以他才想来试试,他可不希望这支部队最后遁入辽阔的大清国内,成为自己的拦路虎。
思来想去,派别人来恐怕不能说服这位有野心的袁大帅,所以他决定亲自来,再来一次单刀直入,同时也亲眼见证一下戊戌变法时代中国的心脏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少爷,还有十分钟我们就到了。”台风号舰长出现在了舱门外,李默点了点头:“联系赵诚吧,让他先去试探一下袁世凯,他要是想留最好,要是还想走!”
“那就看看是他快还是我快!”
“是。”
舰长离开后,四周紧邻的舱室内顿时响起了一片脚步声,警卫营和夜鹰们纷纷开始准备,李默也重新戴上了瓜皮小帽——
天津的新建北洋陆军提督府内,家丁和士兵忙忙碌碌,不断将大大小小的箱子抬入后院,在那里几辆马车已经是整装待发。
袁世凯坐在大厅里,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士兵,叹了口气,辛辛苦苦几年,还是到了这个地步,不是因为如今动乱的燕京城,而是来自渤海相隔的辽东。
旁边,王英楷,王士珍和冯国璋等人也是皱眉紧锁,这些人都是经过举荐或者是几年前从三省退回来后被袁世凯慢慢提拔起来的将领,此刻见到辛辛苦苦攒下的基业要搬迁到内陆,心里也很是不舍。
山西虽然是好地方,晋商更是富足,足可支撑起几万军队,但比起天津直隶却是偏僻了很多,一旦河南被截断,山西就是个死疙瘩,除非大家愿意去喝西北风,要不然只能干看着大块吃肉喝酒,自己却一点点耗死。
“大帅,是不是再等等,北边不是还没过来吗?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王士珍实在不忍就这么扔下基业,终于打破了沉默劝道。
“聘卿兄,北边早在上个月便已经开始调兵遣将,几艘铁甲大舰更是全部从琉球回到了旅顺,何况那位李少爷,他……。”王英楷不知道是不是该将李默当初的那句话说出来,看了眼袁世凯,见到后者点头后才继续说道:“那位李少爷早在维新开始之前便带来了话,不准我们支持维新,由此可见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动手了!”
“竟有这事?”王士珍也是首次听说这个情况,连忙看向了袁世凯,后者立刻点点头:“邵宸说的不错,那位李少爷早已命人来关照过我,不许我支持维新党,看得出他是不想让大清恢复元气!”
“不让我们支持维新党和他出兵有何关系?”冯国璋有些不解,立即问道。
“华甫你想啊,他假借他人之口,不让我们支持维新,那样一来皇上必定无法成事,或许此刻燕京城内已经是乱作一团,一旦皇上被废或者出了什么岔子,你觉得以他的姓格会看着直隶怎么乱下去吗?”
王英楷说道:“上次皇上港颁布了维新诏,他便也亲自执笔写下了新华论,鼓动中华一家,说满族早已不配再座天下,其实他进军关内之心早已是路人皆知,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会以何种方式进军,但敢肯定,他这几曰内必定会有大动作!”
“娘的,不就是几艘铁甲舰吗?难道他真敢炮轰天津不成?这里可有的是洋人,他不怕引起纠纷?”旁边的吴长纯粗口骂娘道。
“洋人?哼!”王英楷冷笑一声:“你们见过人家怕洋人吗?当年英国和美国那么支持曰本,他还不是说打就打了,再说了,以他此刻手中的水师力量,那个洋人敢真的得罪他?”
王英楷的话引来了大家一片点头,说实在话大家也还真有些羡慕东北那些人,几场他们想都想不出来的硬仗,让洋人都礼让三分,而且还把东北打理的仅仅有条,听说三年来连通了三条铁路,要这个势头下去,再有两年怕是真整个东北都能贯通了。
正在大家思索间,袁世凯起身环视一眼,叹气道:“诸位,愿意跟着我走的,都去准备吧,若是想留下来,我也决不会强求。”
说完,等不到回答便准备往外走去,当他刚刚走到院子里,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跑步声,亲兵来报,天津港的赵诚大掌柜前来拜访。
“赵诚?!”
别说是袁世凯了,就连身后紧随的新军将领也是全呆住了,赵诚是谁?这个名字如今在天津一带砸在地上都会带个响声!
“他怎么会来这里?而且还选在这个时候!那位李少爷,又要耍什么幺蛾子?!”
一连串的疑问在袁世凯心中升起,让他渐渐感到了不妙,但人家已经堵在了门口,若是闭门不见也不好,何况他身后那位可是……。
想到这里,袁世凯立即挥散了正在搬东西的士兵,带着几位将领走向了前厅,刚到门口便见到一位三十许左右的男子,气定神闲的坐在客厅里。
忽然间,桌上一顶小帽引起了他的注意,黑色的小帽子摆在边上,里面竟露出了一截发丝,这时他才发现,那位原本并未剃发的赵诚竟然递了个光头!
这一幕,顿时袁世凯和王英楷心猛地沉了下来,这里是天津,不是东北,敢在这里不留辫子,那是要杀头的,而对方竟然敢在自己府上如此光明正大脱帽,连伪装也懒得做,只能说明一件事!
“赵掌柜是在稀客啊,不知这么早找袁某有何事?是不是码头上那帮青皮又闹事了?您说句话,我这就让人把他们全抓起来。”袁世凯抱拳呵呵一笑,带着几人踏进了客厅。
“袁大人客气了,些许青皮闹事怎么敢麻烦您呢。”赵诚也回礼道:“刚才路过这里,见大人府上不时有车队进出,大人您这是?”
“哦,没什么,家里几个女人吵着闹着说要去燕京住几天,再下只能找几个兵士帮着收拾收拾。”袁世凯连忙打起了哈哈。
赵诚眼角一眯,他不相信袁世凯会没看到他故意取下的帽子,既然看到了还能不提不问,就说明他真的有鬼!幸好自己早有准备,不由笑道:“袁大人,这几曰天津不太平,咱们这些人还要靠着您呢,怎么我却听说您准备把新军往山东、山西调,难不成那里出了悍匪暴乱?需要您过去督办?!”
“你!”袁世凯豁然站了起来,就连身边的王英楷等人也是脸色大变,没想到自己这边自认隐秘的事情竟然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人家眼里,难道那位李少爷真实自己的克星!
“袁大人公务繁忙,赵某不便打搅,不过有人让我带句话给您。”赵诚站起来对视着袁世凯,抱拳道:“大人,您是汉人,也是我中华一员,值此国家变革之际,外有洋人为祸横行,内有权清不思进取割地赔款,若非我家少爷,甲午结果相比您比谁都清楚!所以在下不想多说,谁才是真心为民相信您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少爷只让我带一句话给您。”
“国、民之间,当有抉择,割据纵使能得一时之快,但始终如不得大流,还可能被子孙唾弃,您若真是明白人,当知道如何取舍,勿要误了自己和他人!”
说完,抱拳拜了拜后,立即向外走去,身后的冯国璋等人却早已气得挽起袖子就想抓人,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那位李默以为自己是谁?他在东北也不过十来万人,又要防备俄国,又要保证安定,能过来个四五万就很了不起了,即便是十万都过来又如何?自己这边也有好几万人呢,真要想走,谁能拦得住!
袁世凯拦住了众人,缓缓跌坐在椅子上,片刻后忽然想起一件事,环视四周骇然问道:“段祺瑞呢?”他的话让众人也不禁心颤了一下,王士珍连忙说道:“段祺瑞早上被一个德国教员拉了去说事了,大人您的意思是?!”
“遭了,德国与那李默早就是穿一条裤子了,他会不会是?!”王英楷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霎时变得有些惨白。
“不会,决计不会,芝泉与我等都是兄弟,撤走之事他也早有所知,之前他还把家眷都送去了山西,怎么可能会出卖我们呢!”冯国璋摇了摇头。
“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要不然那个李默怎么会知道我们要走?”
众人议论纷纷,使得客厅里一下子纷乱起来,就连一向冷静的袁世凯此时也变得焦躁不安,起身走了几步后想想后,忽然猛地一咬牙。
“走!立刻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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