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2000米。”
隆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艇长生怕下面的登陆士兵听不清楚,又多喊了几声。
登陆艇船底平滑,擦着浪花行驶时颠簸无比,但此刻他想的不是平稳,而是不要被炮弹击中,尽快将陆战队送上海滩。
游目四周,是一副令人全身酥麻电流猛窜,甚至头皮都要炸开的画卷,只见到左边、右边、前面、后面,全都是正在向海岸急冲的冲锋舟和登陆艇。
除了战争,你再也看不到如此波澜壮阔的画面,足足1276艘登陆艇和快艇,在身后近百艘战舰,数百艘运输船的帮助下,向宽不到六公里的海岸冲去。
炮弹在身旁爆炸,子弹呼啸着打在登陆艇上铛铛作响,却依然挡不住近乎决死般得冲锋,因为大家都知道,当小艇开始启动的那刻,就必须硬着头皮冲到底!
登陆舱内,150位陆战队士兵中有人趁最后机会猛抽烟,有的扒着船舷看外面,也有不当回事还在笑闹的,当然也有脸色发白甚至受不了颠簸张口大吐的,但大家似乎根本没看到伙伴的反应,即使身上沾满了污秽,也没有人抱怨一声。
张涛挤在人堆里,虽然他也背着枪,但衣袖上的白底红十字和背后的双肩大包袱,告诉别人他是一位医官。
紧紧拉着旁边的扶手,听着外面密集的爆炸和子弹呼啸声,连他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为何要选这份职业,无论是家境还是出生,或者是医学院毕业的金字招牌,都让他都有更好的选择,可他就偏偏爱上了这身军装,甚至不顾父母反对来到了这个团队中。
当一场场的战争在眼皮底下爆发,当看到战友们满身是血的期待目光,当一位又一位原本无望获救的伙伴被自己从死神手中救了出来,那种满足和自豪是没有办法形容的。
“中士,一会你躲在我们后面。”战友扭过头,朝他善意的叫喊着,这让他心底升气了一股暖流,笑着扬扬用胶皮套堵住枪口的步枪:“彪子,我也是兵!”
“我知道,不过我看王魁那小子一会准吃枪子,这是帮他保护你呢。”彪子不以为然,呵呵大笑。
“去你妈的,你才吃枪子呢,老子自幼练功,刀枪不入!”
“咦,你上次不是说,探亲时遇上老相好破了童子功吗?”
“你才练童子功呢,老子练得是阴阳和合功,刚刚才大成!”
“哈哈。”
望着这帮子没心没肺,眼看着快要靠岸还在吹牛打屁的混蛋战友,张涛也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但当艇长的声音再次传来时,大家全都握紧了步枪。
“抓紧扶手,要冲滩了!”
叫喊声再次传来时,头顶两侧的大毒蛇机枪就猛烈开始射击,弹壳似流水般不断沿着两侧的舱壁滚落到脚下。
张涛刚蹲下身子捡起一枚带着温热的弹壳,船底就仿佛刮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音,紧接着登陆艇就震了一下,船舱内一片歪斜。
正面桥门上啾啾声不断响起,片刻后桥门便猛然打开,张涛看到,在那一瞬间,几枚子弹闪电般冲了进来,击中了最前面的几位战士。
“离开,快离开这里!”
登陆艇上,机枪手竭尽了全力压制着远处的敌人,大伙根本来不及看一眼倒下的战友,便发了疯似的冲出了登陆艇向海岸涉水冲去。
站在最后,张涛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战友们的冲锋线路,看似乱七八糟像一群被烧到了屁股的鸭子,可实际上这种冲锋是极有讲究的,散开要均匀而且必须错开,决不能出现一颗子弹穿过几个人的糗事,而且不能在此时拉开枪口胶皮套射击,因为海水在不断的爆炸和波浪冲击下含有很多细沙,如果灌入枪管那就麻烦了。
不得不说,经历了越南、西南太平洋岛屿和澳大利亚的锻炼后,论抢滩登陆的经验,谁也比不上陆战队老练,所以指挥部再决定由谁担任第一波时,唯一想到的就是皇家海军陆战队。
跳下登陆艇前,张涛看了眼在船舱内痛苦呻吟的受伤伙伴,但他没做处理,或许这很残酷,但登陆艇回到舰上后他们就能得到救助,他携带的药物不多,又不知道登陆场何时能稳定,所以必须尽可能的帮助那些暂时无法回到医疗船的战友。
跳入温暖的海水后,视线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只见到无数的战友正在从登陆艇上蜂拥而出,几艘小巧的冲锋艇甚至直接从身边驶过,猛然冲上了沙滩,数公里的海滩上,密密麻麻全都是人头。
突然,他仿佛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原来是一具被波浪冲向岸边的尸体。
一具,又是一具。
啾啾的从海滩后树林中窜出的子弹不断收割者生命,登陆艇上的机枪甚至都打红了枪管,可事实上此时除了火光外,根本看不到树林里面的情况,大家只能采取最原始的扫射来压制对手。
越来越近了。
看着金黄色的沙滩,张涛感觉肺都快燃烧了起来,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已经成了死亡和胜利的分割线,数以千计的战友都倒在了这段距离内。
“救救我,救救我!”
微弱的呼救声,从左边传来,一位战友已经浑身是血的倒在了浅水中,张涛连忙低着头跑了过去,拽起他用力的拍了拍脸颊,大喊道:“看着我,不要睡觉!记住,不要闭眼睡觉!”
这是军医们最喜欢喊得几句话,可别小看了这几句,其实很多战士受伤后受不了伤痛闭上眼睛自己放弃了,最终都无法醒来。
看到受伤的战友精神好了些,张涛连忙将他驮到了背上,但刚刚才走几步,叫喊声陡然从耳旁炸开。
“卧倒!”
张涛只觉得自己被人猛地推了一把,然后整个人都趴到了水里,紧接着一声轰然巨响从耳旁传来,一枚75毫米炮弹在几米外的地方炸开,掀起的波浪差点把他活活呛死。
“魁子,王魁,你没事吧?真挂了?”
“挂你妈。”王魁一把推开彪子,大喊着:“中士,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谢谢,我没。”张涛一边感谢一边艰难的爬了起来,但后一句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因为他看见,刚才驮在背上的战友已经被弹片击中了背部,没有了呼吸。
“死了,小六子死了!中士,离开这里,离开!”
“好。”
没能救回战友的生命,让张涛心底仿佛压了块铅般沉重,但这就是战争,在打死敌人的同时,自己也在不断地牺牲。所以他咬着牙,从死去的战友身下捡起头盔,却没注意到头盔里已经盛满了被鲜血染红的海水,当他重新戴上头盔时,大股大股的血水顺着脸庞滑落下来,连看东西都仿佛带上了一层淡红色。
三人拼命地奔跑着,四周已经躺满了尸体,很多时候他们不得不踩着战友的身体往前冲,一路上更不时有战友倒在了海水和沙滩之间。
终于,双脚踏上了柔软的沙滩,见到旁边一位战友正捂着血肉模糊的胳膊叫喊后,王魁连忙弯腰抓住他胳膊,死命的拉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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