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姜一看,两块钱。那时候日子穷,两块钱在村里算是拿得出手的礼金了。冯玉姜连忙客气道:“她六婶,你来了我就高兴,还送了粿子,这礼钱可不能再收了。”
“嫂子看你说的,我是给大丫的,又不是给你。”王六家的说着,把那两块钱塞回冯玉姜手里。冯玉姜客气了一下,便拿去交给自己的婆婆。
“妈,您记下,她六叔家给的,两盒粿子,两块钱。”
村里谁不知道,冯玉姜一辈子不当家,攥在婆婆和男人手心里。这钱,她是不敢多拿一会子的。
钟母这时也就六十岁不到,头发白了一半了,梳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了个圆髻。她接过那两块钱,转身端了个板凳。
“她六婶,你坐。”
“不坐了。我去看看大侄女的嫁妆,听说备办的可好了。大娘你真疼大孙女子,陪送的嫁妆真舍得。”
钟母漾出满脸的笑:“疼老大,惯老小。我们家大丫的嫁妆,都是用最好的木料,请最好的木匠打的。就连盆呀壶呀,我都是挑好的买。反正她爸在供销社呢,咱不愁买不到。缝纫机咱这乡下虽说不兴,咬咬牙也给她买了。”
“那是。大丫多好的福气呀!听说婆家也是一等一的人家呢,公公当着生产队队长,日子过得厚实,女婿更是俊巴巴的!”王六家的拍着钟母的胳膊,连声附和。
“嗨,还行吧!不穷就是了。”钟母脸上很是满意。
王六家的去到西屋,看了大丫的嫁妆,夸了半天才走了。冯玉姜送她出去,见到山子和二丫来回迎客人接馃子,忙得很,便问道:
“你大姐呢?”
“不知道。大姐出门子,她自己却躲一边清闲。”说话的是二丫,这丫头一向要强,脾气也倔强,随她爸。
冯玉姜默默站了站,说:“你两个做弟弟妹妹的,给姐姐忙喜事应该的,把客人招待好了。”说着她转身进了院子,心里思量着,西屋没有,堂屋也没有,东厢房里她爸正在跟几个本家叔伯安排明天的喜事,大丫肯定不会在里边,这丫头哪儿去了?她隐约想起来什么,忽然心里一动,便去堂屋叫出八岁的二儿子,悄悄地吩咐他:
“刚子,你去东河边转转,看你大姐在没在。”
刚子答应一声,扭头就想跑,冯玉姜一把拉住他,说:“悄悄的,别乱喊乱叫的啊!”
看着刚子穿过门口看热闹的人跑远,冯玉姜暗暗叹口气,转身进了西屋。她找出剪子,拿起竹簸箩里的红纸,开始剪喜花。给大丫陪嫁的这些东西,都要放上红纸剪成的喜花,图个喜兴吉祥。
冯玉姜把大张红纸折叠成合适的方块,握住剪子灵巧地剪下去,再一层层展开,便剪成了一张并蒂莲花纹的大团花,中间嵌着双喜。她把剪纸放在脸盆里,大小正合适。接下来,她需要剪两个小的团花,放在水壶和暖瓶上。
刚把红纸折好,刚子跑了进来。
“妈,大姐在河北边石墩上坐着玩呢!叫我先走,说歇歇就回来。”
“就她自己?”
“嗯,没有旁人。”
“哦,你去玩吧。”冯玉姜叮嘱道:“别跟你爸说。”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你大姐要出嫁了,害羞呢!”冯玉姜说着,手中又剪出一张喜花,她拿起水壶盖,放上喜花,再把盖子盖上。盖子压住了喜花,闪出一圈石榴花纹样,红色喜花衬着银亮的水壶,十分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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