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冯家大女婿是外地人,远路的,快三十岁说不着媳妇,落得招赘到冯家,实在不是个精明利落的人,农村人讲话就是“少肝肺”。
钟老大的小孩舅掺和说:“别这样,都是娘家亲戚,咱商量商量也好。”
冯家大女婿兴许是觉着刚才在灵棚前头,孙家二嫂逆了冯母的意思吧,说话就挤兑孙老二,张口来了一句:
“干亲算哪门子娘家?他跟咱们能一样?”
孙老二当了这老些年的村干部,早已经是办事办老了的,寻思自己要是跟他争吵起来,关系冯玉姜不好看,当下也没多说,笑眯眯地就转身走了。
钟家老宅大门口设了个账桌子,专门收吊孝亲戚的火纸、礼钱。孙老二心里有气,便专门等着冯家大女婿跟钟老大小舅子先登帐出了礼钱,到账桌子一看,那两个人都是出了十五块钱。
孙老二掏出三十块钱,往账桌子上一搁,说:“登帐,孙圩子孙景盛家,奔老四。”
意思就是说自家是钟老四的亲戚。丧事登礼钱跟喜事不同,除了说清自己姓名身份,还要特别说明奔谁的。这份礼钱会照样记在账本上,办完了丧事儿子们分账,这钱要归给钟老四家。
反之,如果来客说“奔老大”,那就是老大家的亲戚,礼钱归老大;如果说“奔老家”,就是上一辈的亲戚,礼钱由儿子们平分。
孙老二登完了礼钱,也不急着走,就站在账桌子不远等着。没过多大会儿,冯家大女婿果然气哼哼地朝他来了。
“我听说你出了三十?”
孙老二点点头:“嗯哪。”
“你多出一半,你弄谁难看呢?”
孙老二一脸惊讶:“咱们有什么关系?我跟你们又不一样。”
忙事的人多少知道这里头的前情,一边暗笑,一边纷纷劝说:
“哎呀,都是亲戚,别吵吵起来。”
“就是,凡事讲个理,人家又不是没找你商量过。”
冯家大女婿一着急,嗓门就大了起来:“你成心的,成心压我一头弄我难看!我跟你没完!”说着就往孙老二跟前蹦跶。
大教理赶过来,拦住了冯家大女婿,冷着脸说:“别在这儿吵吵,亲戚道里的,伤了和气就不好了。谁要是非得闹事,惊扰了过世的人,钟家老四兄弟脾气可不好!
冯家大女婿听人这么一说,便软下来了。钟继鹏因为******死,正找不着地方撒气呢,要真是在他门口闹起来,保不准钟老四拿刀出来砍人。
冯家大女婿吃了闷亏,丢了面子还短了理,在周围人的议论声中气哼哼地走了。这事情叫冯母知道了,心里来气又找不着理由发作,就拿头撞着棺材使劲地哭嚎,周围几个人只好拉着她,大热的天气,弄得浑身汗水。钟继鹏在一旁看着,脸都黑了。
“几个姨姐,你们抓紧把二姨给我弄走!她这个样子叫我妈怎么安心下地?”
就这样,冯母没等到钟母的棺材下地,就叫自家四个闺女连拉带拽地弄走了。
过晌时分,在一阵乱哄哄的哭声中,钟母的棺材被抬出了灵堂,抬到村口又停下,摆了供桌,儿女子孙们磕头拜祭之后,终于由二十几个青壮年男人抬着去了钟家坟地,跟钟父合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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