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吵归吵,实际上武梁挺能理解的,真的,毕竟程向腾那丫也真的挺无奈。
皇十二子夭折,皇贵妃娘娘筹谋许久,忽然失了这独揽幼子自树一帜的雄伟目标,跟着个低品阶的皇妃身后摇旗助威了,其憋屈不甘不难想像。
并且,唐家就算想在争储时隐晦投机,也还真不是非皇六子不可。
其他的皇子还不少呢,比如皇十子,身后有四妃之首的德妃,比她珍妃强吧,外家是家族根深蒂固的世家,也比她程家强吧。世家的子弟遍及各部,故旧交好多不胜数,那股力量,从来连圣上都不敢忽视。
所以说,唐家完全可以重结盟友另外开张,就看他们评估的结果谁的胜算更大了。
就算目前押了皇六子的宝,但这将来的好处还且远着呢,大家都得走一步看一步的呢。
而程家唯一很唬人的程家军又在哪儿呢?圣上削弱程家军的意思那么明显,刚去了个唐端谨不行,这不又换上个邓隐宸嘛,都是他座下嫡系。万一这么分兵□□成功,程家军瓦解,程家还有什么可拿得出手与人争锋?
别说圣上不依重程家,就算想依重,人在哪儿呢?
一个程老大躺,一个程老二嫩生着,一个程老三书生样,身后没有大家族强劲的依仗,他们两人小兄弟单枪匹马去指挥大军,压得住场吗?看人家唐家邓家,出去一个兄弟,身后一群的亲兄弟堂兄弟老少爷们儿助着威呢。
所以说,珍妃的依仗真心不稳。
她想拉笼唐家,自然得先给人家展示出自己起码的诚意来。
而尽快有一个混合着程唐两家血脉的孩子,便是表现诚意的方式之一,也是两家更亲近的纽带和桥梁。就算别家和唐家另有意思,肯定也不得不把唐程两家的关系考虑进去掂量一番。
本来么,程向腾最初可能想着跟人家姑娘联个姻,然后自己压着成亲和生娃的步子,让节奏慢下来,一点点儿的来。
他的确是在为武梁打算,为小程熙打算。
那时候,武梁虽然为他要二婚心里别扭,但从来也没怀疑过他的用心。
但显然,那是在他以为唐家毫无二心一力追随着六皇子时的想法。
后来发现人家瞄着的是十二皇子,恼羞或许有,但重新绑定显得更为重要和迫切。然后,十二皇子应运而没,而如今,唐玉盈的肚子也应运而鼓……
于程向腾来说,他根本就不可能,不顾及身后这繁杂的一切,只为了顾全武梁这么个人儿去。
武梁甚至觉得,哪怕她再加上小程熙呢,那份量只怕也远远不够。
——也幸亏她不够,如果程向腾真脑抽为个小妾的一点儿心思,不管不顾和唐家撕掳别扭,那武梁觉得她就只剩一个问题需要攻略下男人了:求你了爷,别让人把咱扔去喂狗啊,好歹埋园子里,还能当花肥呢……
所以说,武梁心里有憋闷不爽不假,她也尽可以大骂男人,你丫的说要晚成亲晚生子的,却那么匆匆忙忙的成亲不说,还这么急吼吼的搞大了人家肚子,你根本就是个靠不住的大软蛋……
——纯爽爽嘴可以,若说能起到个什么作用,你尽可以呵呵了。
除些这些个身外事儿不说,单说人家成亲了,天天一个床上躺着,份内的美餐让人家光看不吃么?——若说哪个男人身边躺着个年轻美貌皮弹肉溜的女人,还高冷着不真睡了,武梁觉得她也可以呵呵了。
在洛音苑里圈养了这么些天,武梁又不是对外间的事儿毫不知情,她早就没有什么激愤了。
所以一场架吵得不咸不淡的,武梁还难得文艺腔了一把。
她有的更多的是后悔,真的,他们怎么就走到了今天?
她当初似乎只是为了保命来着,怎么就一步步让男人“情深无限”起来,竟使得她讨要身契抽身而去,变得这么难?
——被婆子拍门打断之后,两个人也就失去了续摊再吵的激情,再开口,程向腾的语气就诚恳多了,也务实多了,主要说了两层意思。
关于武梁是暗桩的事,程向腾表示他已经细细查证清楚了,念在她当年年纪小,这些年也的确并不曾发现她做过什么有损于他的事,惩罚就到此为止了。
还有她的家人如今也都已经安置妥当,想必她以后也没必要再为别人卖命了。于是这件事儿,可以略过不提了。
——是因为人质落他手里了,所以才处理得轻描淡写浑不在意吧?
但是,程向腾说,就算你真的不记得从前,那如今遇到了被人强迫要挟这样的事儿,你也该来找我处理啊。但你却私自瞒着,才造成了这种更不好的后果,这是她的大错。
武梁敢有什么异议,只是连连点头,表示以后一定“万事儿找爷”。
公案了结,于两人间的私事上,程向腾甚至自己认了个错。他说妩儿,我不能为你不娶妻,也不能为你晚娶妻,是我失信于你。也正是因此,你不相信我没有第一时间把申建的事儿告诉我,我也不怪罪你。
但我定会护你周全,你不要那么不安。
他甚至做了让步,说你看这样行不行:过几日你就报病,然后就一直病养,平素也多在洛音苑这附近活动,非必要不去正院那边打眼。而我也会交待下去,不让别人随意来打扰你。你和你们奶奶也不用多打交道多照面,大家各自安生……
武梁觉得当然好啊,其实她觉得禁足已经相当不错了,病养比禁足更多了些灵活掌握的自由,目前没有比这更好的方式了。
所以武梁当时就欢了。
然后很快她就知道了,说过的话那只是话,而并不一定会实现。
···
那晚的致庄院里,唐玉盈确实很是不爽,她身体不舒服,竟然请不动男人回来。这使唤的人甚至被直接扔了出来,这事说出去,她这主子脸往哪儿搁。
唐玉盈气恼之下,肚子确实真的痛了痛,直将她吓得不轻。男人没回来,她便着人让外院管事儿去请太医去。
而程向腾,把人那么一扔之后,也没人敢来找他了。直到太医过府之后,程行过来洛音苑叫的人。说是太医院大人来了,别人也不好进致庄院去,问二爷要不要回去询诊。
程向腾才知道唐氏是真的出了问题。
于是忙忙地回去了。
唐玉盈当然并无大碍,只是肚皮不知道哪根筋挣了一下儿似的。可她心里不爽,自然要可劲的往狠了折腾,只说得难受无比,好像因为男人没有及时回房,她就要因此落了胎似的。
问题太医又不是吃稀饭的,一个简单的喜脉平不平顺,再没有把不出来的。最后只好劝着说是药三分毒,二奶奶这脉相完全不用服药呀,你确定真的要开几剂保保胎?
唐玉盈便又迟疑了,到最后又是抓药又是煎的弄了半天,她到底也没有喝了去,只说自己象是又不难受了。
反正有男人抚慰着,太医安检着,唐玉盈放心自在的睡上一觉也就好了。
身体无碍,便脸面却着实难受。
自己双身子的人呢,身上有个不爽利男人竟然不着紧忙慌的回来?倒被个狐狸精比了下去。
那被一把甩出门去的老婆子,哎哟叫唤得满府里都知道了。
还有府里那参与跑腿赶车请太医抓药之类事项的下人,这大冷的天折腾半宿,最后落个了没功没劳的,少不得有人嘀咕上那么几句。
无非是说新二奶奶身上无事心里犯病,男人不过去个姨娘院里一回,她就急忙让人三请四催的,这是不能服侍男人也要占住坑啊,叫不回来才装的病嘛……
说她这主母奶奶十分的小家子气,借着肚里有货故意做乔做张。
这话传到唐玉盈耳朵里,她一方面因为被看穿而难堪,一方面又觉得这些下人怎么这么大胆,竟敢编排起主子奶奶来?肯定是五姨娘那贱人从前管事儿时用熟的手下,如今当然向着她了。
反正唐玉盈想起武梁就难免咬牙,这人还没有正式放出来呢,就给了她这样结结实实一个下马威啊!拿错找茬,踢馆讨面子,提上日程必须的。
天越来越冷,没几日,便降了一场大雪。入夜还是小北风吹,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才发现世界一片冰清玉洁银装素裹。
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来得未免迟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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