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墙外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来不及知道。一阵猛烈爆炸声过后,西侧墙外和南侧传出了动静。
他们就近搬东西踮脚,试图从利用墙上的那些射击孔,问题是,三八大盖太长,想要使用这些小孔来射击极不方便。
当长长的枪身从窟窿探进了院子,立即变成了阳光下的明显标记,这些墙上的射击孔往外打是一回事,往里打又是另一回事,距离太近,角度又受限,能看到院里的范围根本不大,枪一伸进去,立即招致院里的近距离射击。
噼里啪啦一阵枪响,某个鬼子捂着被跳弹碎石擦中的眼睛鬼叫着掉了下去,这方法不行,于是墙根下的鬼子们纷纷拿出手雷,隔着墙往里面一通甩。
一次又一次的爆炸,整个大院里被乱纷纷扔进来的手雷炸得硝烟弥漫碎物乱飞,伴随着持续不断的爆炸声,到处都在稀里哗啦响,各种碎片和粮食颗粒以及沙土一阵又一阵地扬起来,再落下,下雹子一样的响。
打铁要趁热,鬼子小队长果断命令掷弹筒开始射击,争取一波火力把院子里能喘气的都炸光。
一段时间后,爆炸声停止了。到处乌烟瘴气,硝烟在飘散,灰尘在沉降,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鬼子们开始利用附近的一切,在墙外堆台子,准备上墙。一个鬼子不知从哪扯出个破梯子,搭在墙外,提着枪就上,小心翼翼探出钢盔,贴在墙头上往院里看。
满院乱七八糟的粮食袋子,被炸的到处是碎米,洒了一地白花花,空荡荡一个人影没有。于是将视线慢慢转向院中见的屋子,窗都是破碎的,不过窗口里堵着家具,其间露着几条不规则缝隙,黑黝黝的看不到屋里情况。
正在犹豫着是不是现在就翻墙进去,感觉小腿被人捶了一下,另一个鬼子也上了梯子,停在下面等着继续往上爬。无奈之下咬咬牙,撑着墙头往里翻。
呯呯——噗通——
不是跳进去的,而是直接掉进去的,摔进院子就已经没了气儿。窗口处杂乱的家具缝隙间,有驳壳枪口冒着袅袅余烟。
其他位置上准备探头翻墙的鬼子立即停止了动作,这个墙头就是鬼门关,硬要往里爬是傻子。有鬼子朝小队长大声说明了情况,八路躲在屋子里,院里没人!
于是掷弹筒又开始响,拼命朝院里的屋子放,第三阵爆炸声开始响起来,霎时间屋顶破碎,瓦片乱飞。十几颗榴弹砸完,大部命中,虽然掷弹筒威力有限,可是屋顶仍然被炸得破碎不堪,塌了大半边,有点奇怪的是,看起来并没有塌到底。
没多久,呯呯呯——噗通——鬼子又掉进去一个,仍然是被屋里打中的。
鬼子小队长脸色开始难看了,来之前没料到会遇到这样一场攻坚战,手里根本没带爆破资材,如果依仗人数优势硬往院子里爬,即便能成也是个惨胜,要几个大日本帝国精英才能换一个土八路?打不起。
回头看看,两个掷弹筒带来的榴弹基本打得差不多了,于是命令停止进攻,派一个鬼子出村找中队长说明情况,要求迫击炮做好准备,摧毁大院里的建筑和院墙,抓活口的代价太大了。
同时命令西墙外的一个排伪军,在附近寻找工具,锤子镐头不管是什么,只要能用来拆墙就行。在使用炮火覆灭土八路之前,进行最后一次进攻尝试。
伪军们领命准备拆墙,打仗不行,干活还不差,更有聪明人直接想到个好主意,十几个人抬来了一根原木,向皇军建议使用人力攻城锤,省时更省力,当场获得了小队长大赞。
……
脑袋还在一阵阵地疼,耳朵里不停有哨音响。
自己当时倒在地上,所以反应是最慢的,只能利用翻滚和匍匐拼命逃离爆炸区域,运气好没挨到弹片,可是那些爆炸震荡距离太近了,在院墙与院墙之间的空间震荡,比平时动静更大。
斜端挂着刺刀的步枪,来到了屋后的墙角,在墙角边半蹲下来,骡子到了身边,他面对墙角分腿站好,把机枪端平,然后紧张兮兮地点了点头。现在他只要横着向外跨出一步,就能直接面对墙角的另一侧开火。
尽量压低身体,快速闪出半边肩膀持枪瞄准,十多具尸体横七竖八摆在阳光下,连一丝风都没有。
……
骡子端着机枪留在了身后的墙角,马良拎着驳壳枪猫腰跑向了另一个墙角,流鼻涕跟自己并排,上了刺刀,顺着另一侧墙根平静地往前走,傻子的脚步声在自己身后。
经过了第一具尸体,顺便戳下了低垂的刺刀,然后听到流鼻涕的刺刀也在入肉。
继续向前走,听到了傻子停在身后开始搜翻。
这具尸体已经被炸碎了半边肩,仍然被自己的刺刀穿透,不是不放心,只是习惯了,习惯了而已。刺刀抽出,连血都没流。
“为啥一个活的都没有?”那边也在抽出刺刀的流鼻涕忽然这样问。
往前看了看这些尸体,很显然,这些鬼子当时仍然在试图捡起手榴弹,于是走向下一个,同时回答他:“因为他们没有骡子。”然后继续扎下刺刀。
……
二十多个伪军站成两排,抬着一根原木来到高厚的西侧墙根下。一挺歪把子在侧后位置已经架好,瞄着墙。鬼子小队长指挥着一个班鬼子,贴着墙根分立两旁,子弹上膛。
“一,二,嘿——吆——”
嘭——
随着号子响起,原木被伪军们悠荡起来,狠狠撞在了青色砖泥上,伴随一声沉重的闷响,能感到附近这一大片墙都猛然震颤了一下,哗啦啦地掉下墙头的碎土,呛得墙根下有人咳嗽。
两次,三次,被撞位置的墙面开始出现裂隙。
四次,五次,被撞位置已经显现了树墩年轮般的破碎之痕。
终于,伴随着垮塌的轰鸣,猛地烟尘弥漫,高厚院墙坍塌出一块巨大的缺口。
伪军们顺手扔下原木,惊慌向两侧跑,歪把子机枪立即开始嚎叫,朝着缺口中的院子毫不犹豫开始扫,一直到尘烟落定,已经能够看清院里的情况才停。
静了一会,缺口边的小队长朝四周的伪军们挥手,示意伪军进攻。
伪军们傻眼了,早知如此,还给他狗x的砸个鬼墙?谁他妈显聪明出的这个馊主意!不如抡几下锤子然后说砸不开,让迫击炮直接炸烂这院子算了,这不自己作死呢么!
想什么都晚了,鬼子小队长的眼神已经变得深不可测,歪把子机枪正在身后架着呢,不上也得上。
于是伪军们乱纷纷地摘下枪,佝偻着身体一步三哆嗦,硬着头皮开始进院。
屋里的窗口猛然间开始响枪,前边进去的几个还没迈出几步就开始倒,歪把子机枪立即重新寻找能够压制屋子的位置,缺口两边的鬼子开始从缺口边探头还击,鬼子小队长则用枪指着伪军们继续冲锋。
一时间,西侧院墙的缺口附近枪声大作,一个又一个伪军往院里爬,鬼子猥琐地在躲在缺口边压制,交火激烈异常。
现在鬼子小队长的脸色好多了,只要打进去了就好办,抓活口也不再是没希望,凭经验估计,战斗会在一刻钟内结束!他不断用枪口威吓着,不时用脚踢着,像是赶羊一样驱赶着一个排的伪军往院子里填。
无意间,余光里好像看到了人影,下意识扭头,顺着墙根往北看,在西院墙和北院墙的拐角处,一个熊一样的家伙趴在拐角边刚刚架好了机枪。
这一幕让鬼子小队长瞬间如遭雷击!不说北面有一个排伪军,难道连我那一个班都没了?
机枪响了,是捷克式机枪,在这种时候这种位置,出乎意料地响,出乎意料地清晰,那头熊根本都不需要瞄得多准,只要顺着墙根打,全都是直挺挺的后背,鬼子的,伪军的,只有目瞪口呆的小队长在用胸膛迎着机枪,满耳呼啸声和穿透声,血雨腥风一片。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某个院墙后突然探出四个八路军帽子,接着有四个黑影被抛过来,明显点的是手榴弹,暗淡些的是手雷。
一个弹夹转眼被那头熊打空,然后他抱起机枪便横滚着消失在拐角另一边,那四个扔手榴弹的也转瞬不见,只剩下缺口外的四次爆炸,掀起红的灰的雾蒙蒙飞扬。
……
捷克式机枪响了一梭子,接着是四声爆炸,从此之后枪声逐渐停了,院里院外都停了,一时归于寂静。
南墙大门外的鬼子班长意识到西墙外的枪声和爆炸声不太对,对身边的伪军交代了一声,领着手下人匆匆往西跑。
可是有一个鬼子没有跟着队伍去西边,他不是那个班里的鬼子,连军装都有些差异,他是跟着宪兵队长来的,随着这一小队鬼子进了村。此刻,他停在了大门外不远的墙边,静静看着那面墙,一个用粉笔画出来的羊头图案。
伸出手,在图案上随意抹了抹,有粉笔灰和墙土灰一起落下,图案变得有点模糊,淡了,看不清了。然后他转回身,一直走到大院大门口,面对着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大门,拔出了他的手枪,南部十四式。
枪口对着面前的大门,呯——呯呯——呯呯呯——呯呯——
带着一点韵律,一口气打光了枪里的八颗子弹,打破了现场的寂静,在大门板上留下了八个清晰弹痕。
附近的伪军看得一头雾水,这位皇军……是要愤怒的节奏吗?还在胡乱猜测这是不是羊癫疯发作,忽然大院里面传出一声枪响,突兀而又清脆,似乎有人走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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