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大尉没心思再晒太阳了。
这战斗已经不对劲了,四个连伪军,最先发动进攻的那个连没了一个排,现在西侧溃退回来这个连只剩了一个排,南边两个连跟八路对射死了十几个,最令大尉无语的是……暂编在这四个连伪军中的十几个皇军步兵,一个都没回来!
尽管伪营长高调表态,说八路已经损失惨重,胜负只在下一回合,可这瞎话对低迷士气毫无作用。
知道伪军废物,没想到伪军这么废物,大尉并不认为是八路强,他不得不亲自指挥这一次进攻。
“不要分方向,一个方向就够,把你的所有兵力弧形连接摆开,尽量加大攻击宽度。明白?”
“不需要快速,不需要统一,被压制的位置可以停止,其他位置借机向前。明白?”
教会了伪营长最简单最易操作的阵地进攻方式,看着那些士气低迷的伪军,大尉又补充:“我的两挺轻机枪和三个掷弹筒加强给你,不要让我失望!”
伪营长的眼睛立刻亮了,点头哈腰急忙表决心。掷弹筒那玩意可是好东西,尤其是骑兵的带弹量更大,只要开轰,早晚轰到八路放弃阵地逃。
……
望远镜镜头里,各部伪军正在铺连成一条长长的整体进攻线,左端延至东南,右端延至西南,目标点点。
往往,最简单的招式最难拆。
胡义举着望远镜迟迟不说话,很显然,敌人这是想要一寸一寸地把九连从这个阵地挤出来,希望九连往北跑。
在九连无人敢质疑胡义的权威,但不代表所有战士都没有疑虑,越是善于思考的越是这样。不说战士,四个排长的心理状态都是不同的,陈冲想法最少,他还沉浸在第一次白刃战的倒霉回味中不能自拔;田三七的刺刀已经擦净了,他喜欢不退的感觉,觉得这地方风水挺好;罗富贵的心理活动最复杂,他想劝胡老大往北撤,反过来又想胡老大打仗精明得很,他不往北跑应该说明北边更危险,可是看看北方的广袤,自由的感觉真是诱人!又琢磨是不是该劝,想了一圈又一圈,一脑袋浆糊。
突然被踢了一脚:“想啥呢?我瞅你快要冒烟儿了!”
罗富贵这才清醒过来,没淹死在他自己的智慧漩涡里,看看一脸汗泥的小红缨,忽然轻松了许多,下意识咧开熊嘴:“对啊!这不还有你这缺德玩意垫背呢么!我着什么急。”
“啥?”小红缨咔吧着傻大眼不明就里,当熊变成了智商熊的时候,她反而变成了小二百五。
“没啥。你想说啥?”
“哎,是你没说完好不好?你不说魔障老秦没管陈冲么,那跟陈冲搂一起的敌人咋死的?”
熊眼两翻:“你说呢?累死的呗!”
一阵银铃笑,笑起来没完没了,蝴蝶般飘荡在阵地上空,引得无数肃穆面孔转向声音方向瞧,但是只能看到散兵坑边缘的歪倒杂草,新土,步枪枪口,与遥远天空。
马良叹了口气,九连永远不缺没心没肺的人!猫下腰一溜窜,闪进胡义所在的观察位:“哥,如果咱们撤,真没机会跑到天黑么?”
“没机会。”
“可到现在我也没看到一匹马。真的是骑兵么?”
“这就是鬼子的鼓励。”望远镜被胡义放下了,视线却继续盯着南方的敌人进攻线:“这次进攻……只要我们拔掉敌人的牙,之后他们应该就只剩最后一次进攻机会了,在天黑之前。”
“拔牙?”
“准备战斗吧。从反机枪开始,最终也会结束于反机枪。把机枪集中到你一排来,告诉田三七二排在后边不用动,等着往这补人就行。”
……
仰仗不逊色于鬼子的弹药基数,敌人的进攻线过了四百米九连便首先开火,南方那条漫长的进攻线仓促入草,变走为爬,伪军机枪随即还射,七挺捷克式轻机枪,横向均匀散布,为匍匐前进提供压制掩护,弹道像是七把扫帚,一阵又一阵乱纷纷呼啸在九连阵地,几乎不绝耳!
一排阵地上,九连的三挺捷克式全摆上了,左右两端各一挺,罗富贵的机枪组在中间游动,两挺机枪正在工作,依仗工事,弹壳一串串地迸,阵阵流弹不时掀起新土,悉悉嗖嗖地擦划着一切。
马良拎着望远镜窜至西端机枪位附近,撇下步枪直接给这挺机枪当了观察员,顾不得再指挥他的一排,命令简单为四个字:“自由射击!”然后扯嗓子开始不停指挥机枪。
胡义接手了东端机枪位,机枪手直接把机枪让给了连长,给他当了副射手,眼见这机枪到了连长手里就变了声,清一色的稳定三点射,弹壳三枚三枚地快速跳,频率快得仿佛在不停连发,一个弹夹就把敌人最边缘的目标机枪位置给打成了哑巴,看得机枪位里几个战士全来了精神,彻底无视了不停飞过头顶的呼啸,原本装在包里的零散子弹一股脑倒出在坑里,哗啦啦地开始分排等装填。
“都他姥姥起开!这是机枪位了!谁挖的这掩体?就不能再深点?会不会用锹!”
机枪熊窜进了一个位置相对安全的散兵坑,直接把坑里的三个一排战士往外撵,并且连抱怨带骂,后边跟着爬进了背弹夹的一只耳,接着又狼狈摔进来跟班徐小;把捷克式机枪搭出掩体,那熊又朝后至的废物叫唤:“去把那边那坑也给我占了!难道要等老子转移的时候再喊吗?”
终于得干活儿了,熊先探头小心翼翼瞄两眼,然后枪托才上肩,嘀咕道:“反机枪,这也看不太清啊?就不能再放近点?个姥姥,开蒙!”
九连的第三挺捷克式轻机枪终于开始工作了,把一排战士都折腾得跟着冒汗,这谱也太大了。
距离不远的另一边,两个一排战士也不得不爬出了自己的掩体往后转移,他们的坑刚被疯狗给占了,不久之后唐大狗又听到身后落土响,回头就要骂,结果扭着歪脖子脏话卡了满嘴没出声,因为刚刚掉进来个小红缨。
“非往我这凑什么?”
抖了抖辫子上的土,小红缨爬到射击位后:“你长得跟掩体似得,不招子弹。”
突然一阵弹雨掠过,激起碎土一片,落了俩货满脸。
“我特么嫌你招子弹!你就不能把你那尾巴放低点少嘚瑟?”
“哎?你信不信我……”小红缨话说了一半,怒眼突然改为静静咔吧:“喂,你听到没有?我怎么听着有歪把子呢?”
于是坑里的唐大狗也竖耳朵,分辨了好半天:“两挺!”
于是小红缨扯出她的望远镜重新往射击位上爬。
……
伪军这些机枪手,基本全是蒙,到目前为止,右翼的两挺机枪已经换人了,有一挺八路的机枪好像长了千里眼,这么远呢,他好像总是知道机枪在哪,那三发点射连绵不断打得太瘆人。
新换的机枪手索性不打了,要求副射手滚远点,然后拖着机枪跟着步兵线往前爬,终于安全!但是相邻的下一挺机枪位置附近,又开始有人叫唤了。
鬼子骑兵的歪把子机枪组这次出来只带了两个,为方便都是最简化的双人组,能参加战斗兴奋得不行,用如饥似渴来形容这四个鬼子都不过分,跟着正面伪军,在距离八路阵地三百多米距离外,拉开些许间隔摆上了两挺歪把子机枪,这个距离最舒服,打开了爽!
后方,三个掷弹筒组还在往前爬,鬼子六个,距离决定掷弹筒命中精度,他们要想给八路颜色看,那至少也得到三百米线才有机会。
只是,这些鬼子忽视了曾经发生过的事,他们没有仔细考虑过,为什么混编在伪军中的鬼子步兵最后都没了影儿?
阳光下,尺多高的平坦绿草地上不时浮现着一顶顶伪军的大檐帽,钢盔探起头的时候,在望远镜里格外显眼,扎了草都白搭,晃眼得像是鸡群里的鸵鸟,散发着令人艳羡的主角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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