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弟真是惭愧,本是想随方兄去叶府告罪,谁知竟然……”萧瑜一脸羞惭,随后闭着眼睛大义凌然的说:“方兄,你揍愚弟一顿解恨吧!”
被他这幅模样惊到,手足无措的方泽瑞忙不迭地摇手说:“萧弟说的哪里话!叶老爷看中你也是你的福泽,愚兄哪能因此而嫉恨与你呢,愚兄这样愚钝的人……叶老爷看不上也是必然的……”话也说不下去了,方泽瑞垂下黯淡的眼睛,落寞神伤。
他父亲乃是叶琼华的书画夫子,曾有缘见过叶琼华一面,就那惊鸿一瞥便对清冷如兰,娴雅出尘的叶琼华一见倾心。
一直以来都苦于身份家世,无法求娶到叶琼华,这次叶家广招入赘夫婿等同于给了他一个机会。好不容易说通了他的父母,想要一争琼华夫婿之名,没想到竟然阴错阳差,他落了选,陪他一道去的萧瑜却被看中了。
萧瑜瞧出他脸上的失落,低声说:“愚弟心知方兄倾慕于叶小姐,本不该夺人所爱……只是……”
见萧瑜神色黯然羞愧,方泽瑞勉强打起精神劝慰他:“萧弟言重了,叶老爷既然看中了你,自然是肯定你的能力,只要能让叶小姐美满幸福,是愚兄或是萧弟又有什么区别呢。”方泽瑞想了想,又说:“换做他人,愚兄也不会这般乐意,愚兄相信凭萧弟的品行,定会善待叶小姐。”方泽瑞只想到依着叶琼华的容貌品性,萧瑜动心也是正常的,却没想到叶家的万贯家财和萧瑜家境困顿其中的关联。
见方泽瑞这样说,萧瑜赶紧表忠心说:“那是自然,叶小姐蕙质兰心,是愚弟高攀了叶小姐,哪还敢怠慢呢!”
方泽瑞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了。萧瑜见他虽然说的很大度,事实上仍然心念叶琼华,也不愿提及他的伤心事让他放不开,便将一些趣事说给方泽瑞听移开话题。
萧瑜的负荆请罪让方泽瑞宽厚的选择祝福,让两人摒弃了隔阂,避免了兄弟反目。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
萧瑜的父亲早年死于疾病,他是独子,家里只有一个母亲。萧母倾尽财力供养他读书,家中可谓是家徒四壁,根本拿不出什么钱财来置办点像样的聘礼。
叶父心知萧瑜家境不好,且婚事迫在眉睫,便由叶府出银子置办了聘礼送去萧家,让萧家再来叶府下聘。
叶琼华的婚礼,自然要办的极盛大的,她的聘礼可以说是十里红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衣饰被褥,光是订做时间就耗了三个月之久。
那奢华壮丽的程度,让江南别的富商之家都是望而生叹,自愧不如。
疼爱女儿至此,世间怕是也只有一个叶风行了。
叶琼华婚礼的流水酒席办了三天三夜,鞭炮声响彻全城。全城百姓,无论穷富,男女,只要梳洗干净都可以去吃酒席,意味为叶琼华增福气,婚姻幸福。
因为叶琼华是日后叶家当家,女主外,因此,并没有像传统婚礼那样,行过三拜之礼便要送去洞房等候丈夫。
叶琼华将盖头掀开半截,挂在额头上,跟在叶风行身边见宾客。
叶风行借着这个机会,将叶琼华一一介绍给他那些至交好友,言语多是说些晓之以情的话,意思就是让他们日后对琼华这个孤女多加照顾。
那些人大多是比叶风行还要年长的人,与他也是十多年的交情了,现如今却是年老的仍健健康康,年轻的却已经病入膏肓了。念及此,不禁有些感慨,听他这样一说,忙不迭地说日后定会将侄女儿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照拂。
再一看叶琼华,虽然胭脂敷面,艳光四射,眼睛里却是半点儿喜气儿都没,看着叶风行的眼神还带着点儿哀悯,心里不由有些轻叹。
不枉叶弟如此疼爱这个女儿,琼华也是个孝顺的,不是那起子白眼狼。
*
当夜色深了,叶风行的身子也撑不住的时候,叶琼华便婉言向宾客们告罪,扶着叶风行回房休息。
先扶着叶父喝下早就让下人备好的解酒茶,然后照料着他躺上床。
叶琼华垂着眼,把毛巾在水里浸透挤干,然后一点一点的擦拭叶风行的脸,脖子,胳膊。
叶父看着他心爱的长女在烛光下的身影,心里万分感慨欣慰。
当年那个襁褓里的小不点儿也长的这么大了,就要撑起叶家这么大的家业了。
许是喝醉了,今日又太喜庆,又或是烛光太熏人,叶父总有种想要说些什么的欲|望。“琼华啊……你怪父亲给你的担子这么重吗……”
叶琼华一愣,不自觉的看向叶父,叶父常年病痛而有些蜡黄的脸上浮着几分醉意,双眼酒意微醺的看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藏在里面。
“怎么会怪爹呢,爹没有儿子,不也是因为娘亲和琼华的缘故吗?琼华是您和娘亲的孩子,自然是要担起叶家的。若是父亲真的纳许多妾生几个弟弟妹妹的,琼华反倒要怪爹呢。”叶琼华笑了下,仔细的为他拭去身上的酒气和黏腻的汗水。
叶父到底是病的久了,穿着衣裳还不觉得,撩去衣裳才发觉他真的太瘦了,都能清晰的摸出骨头的轮廓了。
叶父也笑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爹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让你娘生第二胎,不然你娘也不会难产,彻底坏了身子。”提及这件痛心的事,叶父眼里不由流露出几分悔意。
叶父和林母,本来依着两人的身份,是这辈子都没什么交集的。然而因为林母的信重和仁善,让他从一介光头汉子成为了现在的叶老爷。两人相互扶持支撑,一路跌跌撞撞的走至富贵,却因为为了给他叶家延续香火,让她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琬琪嫁给他,根本就没享到什么福,初时为了他的事业忙碌奔波,后来更因为伤了身子缠绵病榻,临去前还为了他的事忧心牵挂。
“谁也不知道娘会难产,爹您不要再自责了,不然娘亲若是知道也会不安宁的。”叶琼华皱着眉,不肯让叶父再说这些。
“好好好,爹不说这些了。嗨!你大喜的日子,爹怎么能说这些呢,爹真是蠢。”叶父虽说着服软的话,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女儿孝顺他,这比做了一笔大买卖还要让他高兴。
照料着叶父梳洗赶紧躺下,叶琼华给他掖好被子,这才说:“爹,女儿回屋去了,您好好睡啊,夜里要是口渴,就喊下人伺候,切莫强忍。”
叶父在被子里点点头,目送叶琼华离去。
环顾了下四周,见没什么事了,叶琼华这才出了屋子。
看到屋外候着的下人长安和昭昭,她上前两步低声吩咐道:“晚上注意点爹,爹今儿喝了不少,怕是要起几次夜,你看着点,别让爹不舒服了。”
长安连连点头,叶琼华又叮咛了几句,这才转身回去自己的屋子。
长安瞅着一身红色嫁衣的叶琼华离开,才进去叶老爷的屋子关好门,窗户给半掩着。因为叶老爷身子病弱,畏寒,虽已是春季屋内仍常燃着炭火,要保持通风。
在叶府窗前的踏脚板上铺好被子,长安躺下阖上双眼,虽是睡了,却是丁点儿的风吹草动就会醒来。
他这习惯,是常年伺候叶老爷养出来的。自从有个下人因为睡的太沉没能发现叶老爷得了风寒而被大小姐发卖了后,再没人敢在伺候叶老爷的时候摸鱼打混了。
*
回到望舒院,叶琼华已经很疲惫了,她一边儿进屋一边问英英:“萧瑜现在在哪?”
英英回道:“姑爷在小姐的屋里。”
不等英英说完,叶琼华抬眼就看见穿着一身红衣,玉树临风的萧瑜坐在椅上,他身旁搁的是子孙饽饽和合卺酒。闻声抬头望来,见她进来,露出一个温柔情切的笑容,在龙凤烛火的映衬下,越发俊朗怡人。
叶琼华脚步不停,进了屋,头也不回地吩咐英英:“去准备一下,我要沐浴。”她一身脂粉香气和酒气,早就不耐了。
她身边的下人都是打小起就伺候她的,卖身契更是自打林母去了便转到她了手上,哪会去质疑她。哪怕她的态度很奇怪,英英仍是半点迟疑都没有的就去烧火房吩咐下人准备热水。
一整天瞧了不少讥讽嘲笑怜悯眼神的萧瑜,此刻又被叶琼华和她婢女堂而皇之漠视的态度刺伤,虚伪如萧瑜也挂不住温和有礼的面具了。
他站起身,勉强温和笑着说:“娘子,我们……”他正想说我们来掀去盖头吧,就见叶琼华坐到梳妆台前卸下了盖头和凤冠。
铜镜前,叶琼华闻声抬起眼,不冷不热的看他一眼,说:“怎么了。”没有起伏的语气,疑问句却像是陈述句。
萧瑜笑脸僵住了,半晌没能言语,见她脸上露出几丝不耐的神色,才张唇挤出话说:“我是说,不如我们喝了合卺酒吧。”温和的声线有点僵硬,也将那好听的声音扭曲成了平常。
这次叶琼华没有拒绝,她“嗯”了一声,站起身走到桌前,和他隔了一臂之远。拿起剖成两半的葫芦,不紧不慢地倒上酒,递给他一半,自己举起另一半送进唇边,用眼神示意他也喝。
萧瑜垂眼喝下,眼睛瞧见两瓣葫芦中间连接的象征永结同心红线,却觉得极为讽刺。
忽而听见耳边传来咀嚼的声音,萧瑜抬眼一看,叶琼华正用筷子夹着子孙饽饽吃下。他心里不由一喜,想听她接下来的那句“生”。然而叶琼华吃下之后就不再言语,又坐回梳妆台前,卸去珠花首饰。
萧瑜站在这满目红色的洞房里,却彷如闯入他人领域,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只得讷讷的坐回椅子上,将那变凉的椅子重新温热。
不一会儿,下人便抬进浴桶,倒好温度适宜的热水,撒上花瓣,备好香夷毛巾,除了昭昭和英英,都退了出去。
移步至屏风后,昭昭和英英伺候她褪去嫁衣,跨进浴桶沐浴。
那温热的香汤仿佛能慰帖人的灵魂和心灵,舒适的让叶琼华情不自禁地的呻|吟了一声。那一声也不大,甚至有些细微,却不知为何穿过哗啦叮咚的水声,清晰的传入了萧瑜的耳中。
方才冷冷淡淡的声音,此刻却染上了艳色,轻声一个喘息,令人脊背都酥软了。
他甚至仿佛能够隔着屏风看到什么,那有些浓厚的鼻音带着酒气,黏腻潮湿声音的主人,躺在浴桶中,热水弥漫的蒸汽熏在她嫣然动人的脸上,往日清冷雅致的神色变得慵懒迷人。
微醺的酒气混合着少女独有的馨香充斥在这洞房里,触目所及皆是红的让人莫名心痒的颜色。萧瑜忽然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不由抓起茶盏,急切的灌了下去,勉强压下那股渴求。
待沐浴完毕,叶琼华换上亵衣裤,坐到梳妆台前,昭昭在她身边拿着毛巾擦拭她的发丝,她透过镜子看了一眼英英,一边说:“英英,去准备一套被褥,外间的榻上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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