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奉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纷繁复杂的情绪,然后又问道:“沈兄,你可有收到那些离京赴任的四位兄长的来信?”
沈钧钰轻轻摇头,解释道:“尚无音讯,路途遥远,单是路上的行程就需要一到两个月。即便是通过驿站传递,耗时也颇多。”
“不过,家中已派出忠诚的侍卫一路护送,确保他们的安全。待四位兄长在新的任所安定下来,自然会回来报知,届时我们便可知晓他们的具体情况。”
“沈兄,你竟然派遣了侍卫随行,一路护送?”魏奉晖惊讶不已,沈钧钰的细致周到让他感到意外。
沈钧钰微微摇头,眼中流露出自豪之光,语气更是洋溢着骄傲,“我不过是一介书生,得知四位兄长离京的消息,心中焦急万分,哪里能想到这些细节?这一切,都是我夫人精心安排的!”
“这……”魏奉晖惊叹不已,不得不承认,他对晏菡茱的了解还远远不够,“嫂夫人实在是贤良淑德!”
难道沈钧钰的这些改变,都是因为有了晏菡茱的陪伴和支持吗?
沈钧钰颔首称赞,满脸自豪地道:“内人温婉贤淑,堪称当代女性的楷模!”
沈钧钰自此踏入了“炫耀妻子”的行列,赞不绝口,仿佛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她般的人。
魏奉晖微微张了张口,若非几天前晏菡茱在礼部衙门大闹一场,他或许真的会相信沈钧钰所言。
晏菡茱或许心思缜密,考虑周全,但她在外的行为不顾靖安侯府的颜面,口出狂言,将家丑外扬,实在难以与“贤良”二字相提并论。
或许沈钧钰目前行动不便,不良于行,还未能得知这一消息的传播。
如果他知道了,沈钧钰定会感到尴尬和难堪。
魏奉晖暗自思忖,若沈钧钰得知自己“惧内”,家庭纲纪不振的名声传得沸沸扬扬,他还能如此大言不惭吗?
在魏奉晖的耳中,沈钧钰对晏菡茱的夸赞显得苍白无力,但在江蓠和一众仆役的耳中,却成了不容置疑的真理。
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没错,世子夫人确实就是这样一位温良恭俭的佳人!
用过午膳后,魏奉晖迫不及待地催促道:“沈兄,能否烦请安排人带我去田里走一走?”
“江蓠,你陪同魏贤弟去参观番麦田。”沈钧钰因行动不便,只能委托江蓠,他细心叮嘱道,“魏贤弟,路面湿滑,行走时务必小心。”
“多谢沈兄关照。”魏奉晖笑容满面,紧跟在江蓠的身后,一同踏出了宅院。
在这几日天公作美的晴朗时光里,乡村的小径已经蒸发掉了大部分雨后的湿气,路面仅余微湿,然而这仍旧不足以阻止魏奉晖的双足不被泥尘所染。
魏奉晖身旁的忠实随从,察觉到主公微蹙的眉头,立刻趋前一步,恭敬地提议,“小人愿意背负公子前行。”
“脚下小心些。”魏奉晖不假思索地便趴在了随从的背上,任由他一路将自己背起。
江蓠转过头来,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回想那几日降雨,雨水甚至没过了脚踝,但那时世子并未让他背负。即便是世子不慎跌入沟渠,也没有对他加以责备,反而自嘲自己不够小心。
而现在,仅仅是因为鞋袜沾了些泥土,魏奉晖便坦然接受随从的背负,足见在这魏公子眼中,下人犹如牛马,根本无需以人对待。
江蓠联想到自家世子,尽管平日里常常斥责他为“狗奴才”,威胁要鞭笞于他,但实际上从未真的动手,更不曾要他背负。
在这样一番比较之后,江蓠心中不禁泛起对自家世子的感激之情,暗下决心今后绝不再在心中对世子有所微词。
行至一段泥水交织,尤为湿滑的地段,随从不慎失足,魏奉晖也随之跌倒,两人的衣衫顿时染满了泥浆。
魏奉晖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如水。
随从惊恐地跪地,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声音战战兢兢,“公子开恩,小人罪该万死……”
魏奉晖的目光愈发阴沉,似乎要将眼前之人吞噬。
江蓠目睹此景,心中不忍之情溢于言表,他故意脚下使力,一个踉跄也跟着跌倒在地,“哎呀,这路面实在太滑了!魏公子,您千万不要责怪二壮。我自己行走也是摇摇欲坠,结果也不慎滑倒了。”
魏奉晖看到这一幕,脸色稍有缓和,“那么,你的世子也曾有过滑倒的时候吗?”
听到魏奉晖如此询问,江蓠的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厌烦。
“什么?”
“我家世子遭遇不幸,你就暗自窃喜吗?”
然而,江蓠瞥见那位小厮投来的目光中既有感激又有忐忑,便决定好人做到底,继续扮演救星。
“当然有过!那是一个风雨交加之夜,雨水如瀑布般倾盆而下,积水横流,路面滑不留脚,我家世子甚至一头栽进了水沟!”江蓠一边说着,一边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了魏奉晖。
魏奉晖被江蓠搀扶起来后,露出一抹微笑,感慨地说:“务农之艰辛,今日我算是深刻体会了。”
江蓠想到自家少爷所承受的苦楚与磨难,不禁鼻尖微酸,声音略带颤抖:“这不过是冰山一角!我家世子掉进水沟还算轻的,他的腿骨折,是因为放心不下田里的番麦,深夜起身巡查,结果却被野猪追赶,四处逃窜。”
江蓠还想继续讲述,但转念一想,觉得魏奉晖可能无法理解。
她家世子嘴硬心软,面对那么危险的局面,还背着柳老汉一同逃命。
江蓠此刻已经看透彻了,评判一个人,不能仅仅听其言,而要看其行!
行动才是衡量一个人品质的真正准则。
“哈哈!”魏奉晖脑海中浮现出沈钧钰那风度翩翩的公子在田地间被野猪追逐的狼狈情景,不禁笑出声来,“沈兄何苦如此呢?既然有人照看,又何必亲自出马?江蓠,今后你务必得多劝劝你家世子,别再固执己见。”
“魏公子真是一语中的!’”江蓠低垂着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想,若是真正的朋友,难道不应当赞誉他们家世子殚精竭虑、感人至深的付出吗?
尽管衣衫上沾满了泥泞,但目的地——那片金黄的番麦田已经遥遥在望。魏奉晖紧咬着牙关,顽强地一步步走向那片心心念念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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