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女警顿了一下,说,“准确说不是尸体,是尸块。”
“我说嘛,”林涛在一旁恍然大悟,一边比画,一边说,“我还在想,这么小一个袋子,怎么装得下一具尸体加一床棉被?除非是婴儿尸体。”
女警看了眼林涛,掩嘴笑了笑。
“不是不是,”小姑娘使劲儿摇了摇头,“我看见的是一个女人的下身,没有腿。”
因为现场是个公共场所,现场勘查员们在蛇皮袋周围的站牌、垃圾桶、隔离带铁栏杆和地面进行了勘查,结果找到了数百枚指纹和十几个鞋印。这些指纹和鞋印中,到底哪个是犯罪分子的,则不得而知了。换句话说,这起案件的现场,没有任何价值。
唯一能给我们提供线索的,就是那个蛇皮袋和里面的棉花絮,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具女性尸块。
临去殡仪馆前,我还是不放心地问身边的女警:“你们确定这个公交站牌附近没有摄像头?”
“确定。”女警说,“我们在办理一些盗窃案件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公交站牌是个监控死角,前后左右五百米内没有任何监控能够拍摄到。我们早就向有关部门反映过,可是一直没有得到重视,这下发了这起案件,不信他们还不重视!”
“那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公交站牌是监控死角?”我问。
“你是怀疑了解这一带的监控情况的人作案吗?”看来这是一个有丰富经验的女刑警,她说,“知道的人不多。但是我不认为是熟悉的人作案,因为我们市有很多更加隐蔽的地方,他完全没有道理选择一个人多眼杂的地方抛尸。凭着这些年的办案经验,我敢肯定这次是凶手走了好运,碰巧来到了这么个监控死角。”
我点头赞同女刑警的说法:“那你的意思,可能是住在附近或者刚从火车站里出来的人抛尸?出站口有监控吗?”
女刑警遗憾地摇了摇头:“有倒是有,但是已经坏了大半年了,没人修。”
“也就是说,现场附近是不可能通过监控来发现嫌疑人了?”我一脸无奈。
“有也没用。”女刑警用手指着车外的围观群众,“你看外面十个人中就有一个背着类似的蛇皮袋,即便有监控,你能分辨出哪个蛇皮袋才是现场的蛇皮袋吗?”
“就是,”林涛说,“这样的蛇皮袋是流行款,LV都出了款一样的。”
女警又偷看了林涛一眼,笑而不语。
“好吧,”我耸耸肩,“看来我们肩上的担子不轻啊,不容耽搁了,去殡仪馆吧。”
走出车门,艰难地挪到我们的车旁,围观群众丝毫没有散开的意思。
“那个,”大宝说,“我就想不明白了,这些人看什么呢?能看得到什么呢?尸体都运走了。”
“就是因为啥都看不到,所以才看嘛。”林涛说,“只能说明太多人太闲了,剩余劳动力比较充足。”
还是在一挡二挡中不停地变换,花了十分钟,才终于开出了人群。我抹了抹额头上急出来的汗珠,如释重负。
“你说,”林涛问,“是住在附近的人抛尸,还是跨地域抛尸?”
“我只能说,”我说,“如果是跨地域抛尸的话,还就真的不太好查了。这里几乎每十分钟都有停靠的火车,乘客来自祖国大江南北,我们去哪里查?”
“我觉得是就近抛尸。”大宝说,“如果是坐火车的话,为什么不干脆把蛇皮袋丢在火车上算了?”
“如果凶手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呢?”我说,“如果把尸体丢在火车上,我们就可以沿着火车经过的地方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查。但如果抛在这个交通枢纽的话,我们还真是束手无策。”
“嗯,”林涛点头赞同,“我也觉得是从外地丢过来的,所以凶手要用这么一个普通的蛇皮袋来打掩护。”
“照你们这么说,这可是个四省交界的地方呀,一个一个查下去的话。”
大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那咱们今年的春节假期就泡汤喽。”
我皱着眉头说:“咱们得有点儿自信,说不准尸体能告诉我们一些什么呢。”
转眼间,我们就抵达了位于市郊一个小荒山脚下的殡仪馆。
森原市的财政状况非常不错,虽然没有人重视城市监控的发展,但是显然很重视殡仪馆的建设。估计这些市领导,都在为自己的身后事考虑吧。
开进这个夸张、气派的殡仪馆,我们很快看见了位于殡仪馆东南角的一块指示牌:森原市公安局法医学尸体解剖室。
2
解剖室内,五六个人正把解剖台围得水泄不通。
看我们走进来,森原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长肖建赶紧摘下手套,走过来和我们握手。肖大队长也是法医出身,是一个矮矮壮壮的四十多岁的男人。即便他现在承担了森原市所有重大刑事案件的指挥责任,但是每具需要解剖的尸体他都会亲自上台解剖。他的一句“法医是最优秀的刑警,我们干法医全靠一腔热血和满心热爱”感动了无数新入警的法医,他精湛的专业技术也让他跻身全省法医专家行列,成为唯一一名进入省法医专家组的县级公安机关法医。
“你看看吧。”肖大队长让几名实习法医站到一边,露出解剖台上的尸块。
虽然看惯了尸体,但是看到这样的尸块,我还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解剖台上放着一具女性尸体的躯干部分,因为血已经被放干,皮肤显得格外苍白,白得让人毛骨悚然。尸块就是一个躯干,没有头,没有手脚,孤零零地躺在那里,让人感觉格外怪异。
我慢慢穿上解剖装备,和肖大队长一起走到尸体旁。
这副躯干属于一个身材极佳的女性,看皮肤,年龄也不会很大。四肢和颈部的断面的肌肉因过度失血,已经显得有些白。
我掀起尸体,看了看后背,说:“尸斑几乎没有,看来死者是死后不久就被分尸了。”
肖大队长点了点头。尸斑的形成原理是机体死亡后,血管通透性增强,红细胞渗出血管,浸染到软组织内,在尸体低下未受压的部位形成红色斑迹。
但如果死者死后随即被分尸,血液会从断裂的大血管中流出,体内血液大量减少,尸斑自然也就不明显了。
“这颈部皮肤断口怎么好像有一点儿生活反应?”我看了看颈部断口。
死者的颈部还有一半,凶手是在死者第四颈椎附近横断了死者的脖子。看得出来,这名死者生前有着纤细、白皙、漂亮的脖子。
断面有很多皮瓣,错综复杂,有几处皮瓣的皮肤组织看起来还有些充血反应,这些充血反应是生活反应的一种。颈椎也不是从椎间盘断开的,而是硬生生从颈椎中央部分剁开的。
“生活反应?”一名戴眼镜的实习生大声问道,“或者,是斩首?”
斩首这种手段在当今社会确实很难见到。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如果是活着斩首的话,断面生活反应会非常明显。死者的生活反应已经不甚明显了,所以我分析应该是濒死期的损伤。”
“那就好,说明她已经不痛苦了。”小眼镜是在怜香惜玉了。
我看了看死者四肢的断面,说:“看来这个凶手对人体一无所知,他一定不知道有关节这个东西。”
肖大队长说:“是啊,所有的断面都有明显的皮瓣,骨骼都是被硬生生砍断的,关节腔反而没有受累。这得费多大的劲儿才能把肱骨、股骨这两块人体中最硬的骨骼砍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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