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距离大门最近,损伤位于头顶部。”我小心地扒开保姆头顶的头发,只见创口附近浸染着大量血液,“创口看不清,但不像是锐器伤。”
“王秀黎的损伤也在头部,主要位置是在枕部。”大宝说,“大量血染,同样没法分辨创口形态。”
既然现场看不清创口形态,我们就不继续翻动尸体了,免得破坏尸体的原始状态。到了解剖室,有的是时间仔细观察损伤。
我走到王秀黎尸体的附近,看见她脚边的瓷砖上好像有一些痕迹。我拿过勘查灯,用侧光观察,可以看见瓷砖上有一条拖擦状的痕迹。痕迹的尾端是鞋底花纹,和死者穿着的拖鞋花纹一致。这是一条死者形成的蹬擦状划痕。
“这条划痕的形态很有意思。”我蹲下来看了看,说,“有一条长的痕迹,还有一些小的痕迹,痕迹里貌似还能看见一些拖鞋的鞋底花纹。林涛,你怎么看?”
林涛眯起眼睛,说:“我看啊,是死者在受伤的时候跌倒,然后脚在地面上蹬擦形成的。”
“赞同。”我说,“死者的损伤集中在枕部,我摸上去的时候,可以感觉到很多密集的创口。这么密集的创口应该说明死者是在一个相对固定的位置被打击的。所以,她肯定不是站着被打击的,因为站着的时候,身体会自由移动,体位就不固定了。所以,她应该是趴在地上被打击的,这样就可以解释这个蹬擦的痕迹了。死者被打击的时候,双腿在地面蹬擦,才形成了这样的划痕。”
“这个分析有什么意义呢?”陈诗羽问。
“有意义。这说明凶手杀完人后翻动了尸体。”我见陈诗羽虚心好学,就用亲切的语气说,“咱们发现的尸体是仰卧在地面的,和我们分析的她趴在地上被打击致死的体位不符。”
“凶手为什么要翻动尸体?”陈诗羽接着问。
我摇摇头,说:“尸体头部都是血迹,所以我也不敢下什么结论,等尸检完了就知道了。”
说完,我沿着现场的数十个血足迹走了一圈。现场有很多密集的血足迹,方向各有不同。但是可以看出,鞋底花纹只有一种。
“一种鞋底花纹不能确定只有一个凶手吧?”我说,“会不会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凶手买了一样的鞋子来作案的?”
林涛摇头,说:“只有一个凶手。这些鞋印我都看了,有一个鞋底磨损点的特征是完全一致的。凶手想伪造这个特征是不可能的。而且,现场那么多血,如果有两个人,另一个人肯定也会留下足迹。”
我点头认可。
仔细看去,血足迹从保姆头部的血泊开始,延伸到王秀黎尸体的头部旁边,然后汇成一趟,向楼梯口延伸。
“你们看,这人的步伐多大。”林涛一只脚站在血足迹旁,另一只脚使劲儿往前跨了一步,“我得这样跨步,才能完成他一步的步伐。”
“进击的巨人吗?”大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这说明了两个问题。”林涛白了大宝一眼,“第一,这个人杀完王秀黎后,是跑着上楼的。第二,这个人的个子应该很高。”
“个子高是肯定的。”我说,“我也有依据。”
“哦?”大宝抢着问,“什么依据?”
我没有回答大宝的问题,招呼大家再次走上了二楼。
二楼的血足迹更加凌乱,但是仍然可以分辨出,这是同一种鞋底形成的足迹。血足迹在二楼主卧室的门口开始互相叠加、破坏,说明凶手和被害人在这里有过一个打斗的过程。但是打斗随着手无寸铁的男主人苗正的倒地而终止。
看足迹的形态,凶手在杀死苗正后,直接进入屋内,把母子二人逼到了墙角后,将其杀死。在这个逼退的过程中,母子二人都有蹲下来的动作。头部受伤后,血迹还沿着头部、颈部滴落到了大腿和小腿处的衣物上。这些流注状血迹的走向,告诉我们母子二人当时都是蹲着被打击的。而且,母子二人没有任何抵抗。
尤其是俞莉丽的面部,除了遍布的血迹以外,隐约还可以看见泪痕。
因为现场地面光滑、干净,而且遍布血足迹,这给我们对这个现场进行重建提供了良好的条件。我们可以沿着血足迹的方向判断凶手在杀完人后的行走路线,从而判断他这些动作的目的和意义。
林涛沿着地面上的血足迹走着,说:“凶手杀完人以后,就开始在屋里翻东西了。”
主卧室里的衣柜以及另一个卧室里的衣柜都被翻动了,凶手是用一种很暴力的手段翻动的,几乎衣柜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凶手拽了出来,然后抛撒在地面。大衣柜的门上可以看到血手套印,说明凶手是戴着手套进入现场的。大衣柜里的物品上沾染的血迹,同样也提示凶手是在杀完人后,立即翻动了衣柜。
血足迹从主卧室出来后,开始通往次卧室的方向,凶手同样对次卧室的大衣柜进行了翻动。从次卧室里出来后,凶手径直进入了卫生间,然后我们就没有找到走出来的足迹了。
“这样的足迹现象,说明凶手进卫生间,是为了清洗自己身上的血迹。”
林涛说,“而且清洗得很干净。”
“当然,凶手行凶的时候,可能天还没有黑,凶手总不能一身是血地走上大街吧?”大宝很能理解凶手的这个动作。
“凶手只翻动了死者家的衣柜吗?”我拉开床头柜的柜门,里面的物品很整齐。
“是啊。”大宝说,“电视柜啊、梳妆台啊什么的,都没有一点儿翻动的痕迹哦。”
“是。”林涛点了点头,然后又使劲儿摇头,“不不不,不只是这两个大衣柜。楼下的冰柜也被翻动了。”
“翻冰柜?”我甚是诧异。
林涛说:“你们刚才在楼下没有注意到吗?楼下餐厅一角有一个冰柜,里面的东西,一些水饺啊、包子啊、冻肉啊什么的,都被拿了出来,说明冰柜里面肯定也被翻动过了。”
在楼下勘查的时候,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地面的足迹上,所以我还真没注意到餐厅一角有一个什么冰柜,更不会注意到这个冰柜里的东西被翻了出来。
“这个动作有点儿意思。”我低头沉思。
“而且冰柜附近没有血足迹。”林涛说,“应该是凶手在楼上清洗完以后,再下楼的。”
“看来这个案子,你们痕迹检验部门的工作很顺利啊。”我说,“至少现场重建是完成了。现在都七八点钟了,等殡仪馆的同志来运尸体吧。我们去专案组听听情况后,再去尸检。”
龙番市公安局在现场附近临时征用了一家住户搭建的平房作为专案指挥部,指挥部里除了专案组组长和几名侦查员在研究侦查措施以外,其他人都被派出去调查访问了。
主办侦查员知道我们进来,是想知道一些前期调查情况,于是他开门见山地说:“死者苗正,三十八岁,名校毕业,是国临科技的技术部主管,是公司的核心管理层。刚才通过公安内部互联网,我们了解到,之前几天苗正因为涉嫌故意泄露商业秘密罪被我局经侦支队调查,但是没有像样的证据,所以没有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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