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谨依旧一袭黑色劲装,酷酷地坐在欧阳鹏下首的位子,阴鸷一般的黑眸锁在芷烟身上,眼中波涛暗涌,垂于身侧的大掌紧握成拳,脸色极其难看。
眼神似幽怨、似愤怒又似不甘,那双黑色的眸子炙热得几乎快燃烧起来,心中更是波涛汹涌。
这个女人,一消失便是多年,等到终于再见,她竟然要成亲了。
这怎么可以?
“如果说我喜欢你呢?”强压住心中的悸动,欧阳瑾说道,整颗心瞬间紧绷了起来,甚至全身上下都隐隐颤抖着,生平第一次,他对女人说出如此的话,也同样是第一次感觉惶恐而不安。
这个女人是唯一超出他预计的存在,唯一让他捉摸不透、难以掌控的异类,却又偏偏吸引了他全部的心神,让他的视线、思维整个围着她打转。
“对不起,我已经有了自己爱的人,而且马上就要成亲了,如果以前有什么让你误会的地方,我在这里说声抱歉。”
看着她干脆决绝的背影,欧阳谨僵硬地站在原地,只觉浑身血液逆流,心碎一地……
是他错了么?
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在最初的时候偏偏留给她不好的印象,等到她光芒四射,从那个毫不起眼,甚至是令众人唾弃的存在转身变得光鲜亮丽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他们之间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隔着一道无形的长河,永远都无法跨越……
欧阳瑾站在原地,凉风拂过,穿过指缝,直透心底……
眼前光影浮动,思绪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少主,三天已经到了!”青衣仆人微躬身,对着欧阳瑾恭敬地说道,想到那个野种,眼底不由划过一缕厌恶,倒不是他可怜她,而是嫌弃脏了欧阳家族的祠堂,尽管那个祠堂已经废弃已久。
“走吧!”欧阳瑾声音淡漠,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门扉开启,刺白的光芒倾洒,祠堂的角落,一个脏兮兮的小东西蜷缩一团,欧阳瑾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裂痕,微拧的眉头显示了其不悦。
“把她带出去,叫人重新打扫一遍。”看着地面印下的浅浅脚印,欧阳瑾不带一丝温度地吩咐道,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府里人都知道他有洁癖,这个脏鬼简直不堪入目,真不知父亲为何会如此看重她,一个和欧阳家族没有丝毫关系,甚至是不知姓甚名谁的野种,留在这里,只能是耻辱。
也罢,反正只要让父亲知道她在府中过得一切都好就行,其他的都和他没有关系,等到父亲离府,他再让人把她遣回柴房。
本以为他们之间的接触仅止于此,却没想到,她的影响力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等到父亲从外面赶回,还没来得及喝口茶甚至连他这个有着血缘亲情的儿子都不曾看上一眼,只记得念叨着那个让人生厌的野丫头。
还没走进那野丫头的房间便听见一阵不安的叫声,进去之后,只见她光洁的额头渗着细汗,双手在空中狂抓,似是极度不安,等到父亲上前将她搂在怀里,竟然哇地一下放声大哭。
“乖,爹爹回来了,以后永远陪在烟儿身边!”父亲大人一边轻抚着她的后背,一边安慰道。
而他站在一旁,一向漠然的脸上出现丝丝波澜,剑眉微拢,复杂地看着伏在父亲肩上嚎啕大哭的欧阳芷烟,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小脸,他竟然感觉有些碍眼。
记忆里,父亲不曾对自己如此亲密过,甚至连寻常的关心都不曾给予过,这个野丫头,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父爱,无助伤心的模样让他觉得既碍眼又可怜。
“烟儿要坐哥哥旁边。”吃饭时,野丫头瞪着一双无辜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爹爹说道。
欧阳瑾心中疑惑,目光审视般地落在芷烟身上,印象中的她懦弱胆小,无能怕事,看见自己有多远躲多远,现在不但不躲,反而冲着自己笑,难道是脑子开窍了,还是说仗着父亲的宠爱原形毕露,开始学会耍心机了?
事实证明,这个丫头的确是心怀不轨。
“呜呜,哥哥帮我。”野丫头从凳子上蹦下,在他还未反应之前扑到了怀中,两只油腻的爪子在雪白的衣衫上印下两个鲜明的掌印。
欧阳瑾腾地一下从座位站起,胸中怒火勃发,脸色黑得吓人,看着衣服上的油渍顿时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唔,哥哥抱。”臭丫头似乎没有做错事的觉悟,依旧不怕死地伸开双臂。
欧阳瑾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和厌恶,如若不是父亲看着,他一定会好好教训一顿这个无知的小鬼。
再次见面则是三天以后,因为她,父亲竟然动用家族力量全府搜索,惹来爷爷盛怒。
那个丫头的存在已然影响到父亲和爷爷之间的和睦,成为全族上下的公敌。
灵技堂,厚重的石门开启,安静的大堂随着欧阳芷烟的进入,仿佛一块石子在平静的湖面掀起阵阵涟漪,众人交头接耳,幸灾乐祸,仿佛即将有好戏上演,看向她的目光统一带着不屑和怜悯。
“找个位子坐下,等待爷爷到来。”听着周围的讽刺议论,欧阳瑾剑眉微蹙,也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竟然开口为她维护,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心中甚是不满,脸色变得更为冰寒。
“瑾哥哥,芷烟怕怕。”芷烟撅着一张小嘴,清澈明亮的眼眸蒙上一层水气,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着他的怀中扑来。
“滚!”低吼一声,就在欧阳芷烟即将碰上他衣服的刹那,白影一闪,成功避开那双魔爪,一双鹰眸冷芒浮动,眼底尽是鄙夷。
“不想难看就给我好好呆着!”欧阳瑾犹如实质一般的目光冷冷地锁在她的身上,眼中冰冷若三九严寒。
他绝不允许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决不允许!
“来人,将她拖下去,五十大板伺候,竟敢冒充我欧阳家人,还言辞犀利,今天我便让你见识见识欧阳家的家风。”随着爷爷一声厉喝,臭丫头很快被人架住,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在两大汉的控制下,身体不能动弹。
杖责声声,她却倔强地咬牙,不肯发出一声,黑色的刘海被汗水透湿,凌乱地搭在额前,涓涓汗水顺着脸颊一路滑下,红唇紧咬,血水融进嘴中,刺红一片。
如此单薄,如此弱小,看着她明明很痛,却依旧倔强的坚持,心中划过一缕不忍,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故意转移注意力。
这个野丫头,似乎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了,变得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胆小懦弱的她,变得陌生,时而狡黠时而灵动,时而坚强得令人同情。
几棍下去皮开肉绽,鲜血顺着裤管儿一路往下,黏黏的,空气中散着浓烈的血腥味。
堂中一众子弟渐渐露出不忍之色,如此残忍而狠戾的杖责,至今也只有她尝试过,其实,只要她肯低头,向爷爷认个错,或许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
可惜,以她的倔强,宁愿受罚,宁愿被打死,也绝不会向爷爷屈服。
欧阳瑾闭上眼,不忍再看,也好,这个不知好歹的野丫头,活该被杖责致死,这样,欧阳府就能彻底清净了。
却没想到父亲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用自己的身体将野丫头护在身下,那一刻,他只觉嫉妒的种子在心底发芽,疯狂地滋生,那一刻,他甚至怀疑那个丫头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而自己才是那所谓的野种,从小到大,他关心自己的程度甚至不及丫头的十分之一……
父亲的出现无疑令爷爷心中大火,更气恼他竟然为了一个野种而要和家族断绝关系,随着爷爷一声令下,那些原本落在野丫头身上的板子将全都转移到了父亲身上,那一刻,心中的野草疯狂滋生。
毫无疑问,他对那臭丫头越发嫉妒甚至是憎恶,她怎么可以抢走他的父亲,怎么可以引起父亲大人同爷爷之间的矛盾?
还没等他从疯狂的嫉妒中回过神,父亲大人却忽然全身痉挛,倒在地上面色异常,脸上布满痛苦扭曲之色。
如此异变让他和上位的爷爷同时慌乱了起来,甚至不知所措,在所有人焦急地凑近爹爹时,那个丫头再一次打破常规,竟然冷喝一声,命令他们全都退开。
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如此吩咐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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