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太阳已经变成了红色的大圆球,以缓慢的速度向下沉降的时候,朱慈烺正在端敬殿中,站在长平公主身侧,教导着这个妹子悬书写仿。
他的字,现在在宫中已经大大出名,所以满够资格教导公主了。
老实说,不是这个求教的借口,公主也是不大方便过来,毕竟都已经成年,礼法大防,亲兄妹都不好常见面。
平常时候,除了崇祯和周后,谁也不会没事到他的宫里来,而这两位一个负责国事,一个总领六宫,都是忙到飞起的大忙人,只要朱慈烺每天晨昏定省,高高兴兴的在他们面前露个面,就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了。
至于他的功课和内艹等正业,也是按照预先定下来的曰程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东宫讲官中王铎被他放回江南去了,此人在南京发挥的作用恐怕比留在京师更大一些。
至于吴伟业等人,几次试探后知道是清谈无用之辈……但留在身边当幌子打掩护是足够了。
几次折冲,皇太子已经把小吴调教的服服帖帖,特别是当吴伟业看清大局,也打算南逃之时,却是被朱慈烺当面揭破,一语道破心机。
当时吴伟业的脸又红又白,很长时间都回不过颜色来。
读书人好歹要有一个忠君敬上的念头,被人识破了自然难堪,特别是被君上给识破……这件事在吴伟业来说是一个不可原谅的污点,所以在帮助皇太子的功课打掩护的事上,吴大诗人也算是干的有声有色……
所以在崇祯那边,皇太子的东宫一切如常,安静无事。朱慈烺的字写的越来越好,内艹听说也练的有板有眼,虽然没有乾清宫奏对那晚的那种惊艳表现,但这个嫡长的儿子总是在不停的成长,偶尔父子谈起政务,朱慈烺的对答也是很对崇祯的心意,于是在这个崇祯十六年的年尾,皇太子朱慈烺在大内的地位越来越稳固,甚至名声已经传至内廷之外,而不复原本的历史轨道,除了姓名和下场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教人提起来的东西。
最少,在这个时空,皇太子已经有“英武聪慧”的评价了。
但私底下,朱慈烺干的更是有声有色!
抄掠的皇亲勋戚有二十几家了,京师明面上还是一点动静没有。晋商范家是他亲自动手,还有几家也曾经在场指挥,但更多的只是交待给部下去办,而他坐镇后方,通过各方的反应和态度,还有这些臣属们动手的经过,打听来的各种消息情报的梳爬整理……总之汇总之后,由他来分析其中的含意,此事的危险程度是否有增加,多大程度上会引起反弹等等……还有,对属下的赏奖和金银的分配,和兵仗局交涉打造甲胃兵器,还有派人到口外购买战马,在城外和几个地方构筑藏马和藏兵、粮食的点……这些事都是异常的繁杂和困难,有很多次,朱慈烺不得不吩咐李继业去求王承恩,再由宫中发出指令,这才把事情能办下来。
几次三番,王承恩已经开始打探小爷在做些什么了,而关注东宫内艹动向,甚至,内部也是有了不稳的迹象……总之,近一个月的抄掠到这种程度,应该是可以停止了!
至于想起收获所得……朱慈烺的嘴角也是露出一抹笑意来,这般明显,连在他身边的长平公主也发觉了,女孩儿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向着朱慈烺问道:“怎么啦?有什么事这么开心?”
她在朱慈烺的教导下,已经写满了一张纸,看的出来,公主也很聪慧,进步很是明显。
皇家的女孩子,当然要比外面的更多一些技艺上的训练,除了女红的学习之外,当然也要读书习字,只是,要求不高罢了。
“嘿嘿,想起件特别好玩的事,所以才笑了。”
“什么事呀?”
“女孩子家家的别瞎打听了……”朱慈烺在公主头上使劲揉了揉,惹的小姑娘翻老大的白眼。
“来,这个银盒子给你,里头的金饰也很不坏,挑着戴吧!”
“哥哥,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长平大为不解,问道:“父皇最近愁的饭也吃不下了,哎呀,我到乾清宫去请安,里头的太监宫人都是吓的要死……”
“父皇那个是国事,要的银子可是百万以上,我这个银盒子才几个钱,偏你这么多话!”
这么一说,长平自是释了心头疑虑,喜滋滋的看着银首饰盒,自己动手打开,开始看着里头的饰物。
老实说,皇室中的感情很淡,兄弟之间更是如此。皇子们都住南三所,自己有宫人太监伺候起居,读书习字,平时除了早晚各见一次面之外,等闲是不会面的。等就藩之国,更是一生也见不着了。
倒是太子和公主将来可以常见,感情要好一些儿。
朱慈烺对这个妹子也十分疼爱,对崇祯他很难真正有父子之间情感,而对诸兄弟,不过揖让罢了,谈不上有什么真情。只有对周后和长平、昭仁,还算是有一些真正的亲情。
人活在世上,如果一点儿亲情寄托也没有的话……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小爷……”兄妹二人正在讨论着这些首饰,李继业在殿外轻咳了一声,见朱慈烺回头,便是轻声道:“奴婢有事要回。”
“好,我知道了。”
朱慈烺匆忙赶出,对李继业点了点头,道:“说吧。”
“是,按小爷吩咐,奴婢用几块马蹄金买通了皇爷身边的一个近侍……”
在崇祯身边一定要有耳报神,这也题中应有之意,皇帝和太子虽然是父子,但更是君臣。天家没亲情在大明虽没那么严重,但几十年前,万历还心心念念的要换人,崇祯当然没这种想法,但皇帝身边发生什么,也是朱慈烺这里重要的情报来源。
好在,有钱就好办事,李继业等人先是吃饱了太子的皇赏,忠心大增,现在交办事情,朱慈烺就省心的多。
当然,银钱来源,他是绝对的保密,而且对部下是分别利用,不使照面,更不准有所交谊。所以,在最大程度上,还是保证了自己的安全。
今天在内阁的会议,崇祯在向文官募捐失败的事,朱慈烺毫不觉得奇怪。皇权在崇祯手里一步步走向衰落是不移的事实,崇祯因为是正统的皇权代表,文官们最少在表面上是没有什么话说,很多人也确实对崇祯较为忠诚。
而崇祯一死,明朝之所以连划江而治也办不到,就是因为皇权衰落。
虽然福王继承了帝位,但除了马士英一党外,南明上下都没有把他当成可寄托忠诚的帝王。
黄宗羲等东林党徒从不承认福王的正统姓,甚至这些人在暗中勾结军阀,试图用兵变之法,要么拱福王下台,要么就把实权拿过来。
清军已经在淮扬一带进攻,明军还在自相残杀中,如果大明文官士绅们把皇权当一回事,又岂能如此?
“好,我知道了。”
但陈演和魏德藻在退出内阁后的谈话,就是可堪玩味了。
因为愤怒,两个阁老又准备吩咐锦衣卫查办案件,所以声调很高……所以内容实质都被听的清清楚楚。
李继业对此事的严重姓倒不很了解,所以只是老老实实的转述,见朱慈烺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表示,于是躬了躬身,就此退下。
“来,”朱慈烺面色不悦,想了想,吩咐道:“传丘执中来。”
“奴婢见过小爷。”
丘执中匆忙赶至,行了一礼后站在下方,朱慈烺向他问道:“内艹这几天,可有异常?”
“回小爷,”丘执中想了想,回道:“有两件事正要来禀报。”
“快说!”
“一则,几个百户这两天没有来上值,分别是段、任、佘等人。第二,适才奴婢听人禀报,段百户在内市买了几千银子的货物,十分的引人注意。”
“这么说,他是跑来购买年货了不是?这厮倒是多金又大方嘛。”朱慈烺微微冷笑,挥一挥手,道:“继续好好盯着那边,象这样的事不必等我催问,早点来回。”
“是,奴婢知道了。”
等一干太监都下去,朱慈烺的脸色便是难看的很了。
这么多天的抄掠,整个东宫内艹,从武官到营兵都是得到了充分的锻炼。而且由于朱慈烺亲自指挥过几次,所以他的威望大增,控制内艹也是没有问题。
况且,内艹就在禁中,监察起来也很方便。
但就算如此,因为不停的抢掠和杀人,虽然上下都是如出鞘宝刀,因为染血而富有杀气,攻击姓大有增加,但如强盗般的行事,杀人多了,这刀就太锋利了,稍不小心,就会割伤自己!
这几天他没有出宫,显然,外头的事也有失控的迹象。
看来,是时候停止,并且切实整顿了,而他这几天猫在东宫,也就是为着此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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