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余波(16)(1 / 1)

“好,算你聪明,当然,也是响鼓不用重捶!”

朱慈烺也是满意一笑,向着刘岩道:“两件事。”

他原地转了几步,似乎心里也在犹豫,不过,还是很快转过身来,又向着刘岩道:“第一件事,你把盐场生意,交给可靠的人来打理。自己不能亲自过问生意了,要防闲杜渐。”

这么一说,刘岩就是又惊又喜,声音都是颤抖了:“殿下是想叫臣管理盐监?”

“没错。”

这人果然是聪明,看来才干不一定局限在盐政上,先叫他做盐政官,学习行政经验,也养一下声望。

将来主政一方,也未尝不可。

崇祯经常感叹文臣误国,也感慨没有人才。

其实草野大泽之中,哪里没有人才?

人君手中没有人才,或是用的全是庸才,究竟是自己的责任大些,还是怪责别人?象崇祯不了解大臣,连内阁成员都可以抽签来选派,几十界政斧,首辅中都有不少声名不显,碌碌无为之辈,更加不必提寻常大臣了。

眼前这人,可用!

当下想透彻了,朱慈烺便笑道:“涮新盐课,是要改良弊病,把以往旧的积习给洗涮了。所以,不仅要管,还要管的好。如果管的一塌糊涂,那岂不是落个天大笑话?我早就预备找一个懂行的人来管,在这里观察了你的盐场,又看过你,看来看去,你最合适了。官员文书佐杂,我会给你派,他们给你打下手,你也能自己征辟一些帮得上手的,盐场积弊,你最清楚,上任就赶紧清理起来。有人不服,也好办,我叫淮安镇拨两个哨的驻防骑兵给你,斩首以下刑罚,你可以随时自己临机处断,若是有人犯了斩罪,飞书报我便是!”

这么一说,其实刘岩就算是有管理权,抓人权,杀人权。

若不是这样的特殊时期,岂能把这些权都放在一个人手中!

但现在也是没有办法,非常时期,也只能行非常之事。

若是因循守旧,朱慈烺自己还得老老实实呆在东宫读书。或是,直接早就死在燕京,被东虏下令斩首了。

面对朱慈烺的目光,刘岩也是强按着激动,自幼生在盐商世家,对赚钱和银子早就没有兴趣。以他的为人和心胸,也是早就想多做一些事情,造福乡里。

平时没事就施粥,开善堂,就是这种情绪的体现。

只是盐商在大明地位实在太低,想做事,也就只这两件,再想做多,士绅们怪话就出来了,银子想花也是花不出去,还白落一身的埋怨。

此时太子以如此重责相托,刘岩眼神灼灼,半响之后,才郑重一礼,答道:“臣敢不效死?殿下,请派人跟在臣左右,只要臣办事不利,就斩了臣。”

“你刚刚若是想也不想就答应,这个官儿反而做不成了。”

找到一个合适的帮手,朱慈烺也是十分高兴。制度之下,首要还是得人。现在南京那边政斧起色不大,还是因为大量东林党把持着。

内斗内行,做事外行。

但现阶段抛开东林党来治政东南半壁,也是绝无可能的事。象刘岩这样的商人,管管盐务,准定都会有人说话,好在现在淮扬就是他自己的地盘,东林党鞭长莫及,不然的话,也得再想办法了。

他在肚皮里叹一口气,脸上却是笑的十分高兴,向着刘岩点一点头,笑道:“你的才干,家世,人脉,我都是知道的。再持重一些儿,这个官你能当的下来。至于说事情办的如何,只要你是出于公心,忠于大明,忠于我,然后能清廉自诩,这三条先占着,能不能做成,我当然不会怪你。当然,我选用官吏,也不会用无能之辈就是。刘岩,你已经捐了四品,任四品的盐政司,正好合适,过几天,就预备接印任事吧。”

“是!”刘岩刚刚声音都颤抖了,此时反而是一脸庄严,他身的刚严威毅,唇上是一字浓须,黑而刚直,更添几分庄肃之像。

此时跪下叩头,就算是正式接受任命了。

“第二件事,以盐政司的身份,入南京,接受内阁和军务处、六部九卿大朝会的质问,把我改良盐课,涮新盐政的苦心,向朝臣分说明白,务必要使朝官接受。我会派人跟着你,朝官中,你也要先拜会一些人,事先做好准备,这样,人家在朝会时,才能畅所欲言,知道怎么来支持你。”

“是,此事十分要紧,臣一定好好筹划准备。”

这一点时间,刘岩也是进入状态,朱慈烺十分满意。

他来回奔波,淮扬之间就已经是走了几次,练兵时也是事必躬亲,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军,几乎所有的训练科目他也是全部参加了,如此这般,又在盐田这里转悠了几天,人也真是乏透了,当下脸上便是露出倦色来。

“殿下困倦,不如在臣这里歇息一晚上。”

“不必了!”朱慈烺摆手道:“现在就走。行营和这里相隔不到六十里地,三个多时辰也就赶到了,正好可以看将士们早艹……你这里虽好,不过我却不能耽于安乐啊。”

“殿下若是愿安乐,超出臣府十倍又有何难?”

皇太子在清江的行止,淮安地方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以一国太子之尊,要是想经营住处,还怕办不到?

这一点时间,练兵等事,怕是有二百万抛洒出去了,拿出几十万来修自己的居处,谁又有资格多说什么不成?

除了居住清苦,也不闻在声色犬马上有什么爱好,就是吃饭,原本该有讲究的膳房,还该有鼓乐。淮扬地方,盐商太多,彼此间又喜欢斗富,就是连刘岩家里也养着好几个班子,有的是女孩子,清吟浅唱,有的是鼓乐,吃饭时也是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可以听着以助酒兴。

眼看皇太子一脸风尘,手中虎口长期练习刀剑已经长了厚厚一层老茧,刘岩心中也是十分感动,谈话间,也是语带哽咽。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朱慈烺大步而行,适才的困倦已经不翼而飞,他边走边笑,大声道:“我选的这条路,原本就是难行,如果要舒服,大约也有舒服的办法。你不必因此而难过,倒是把份内的差事办好了,就算对得起我了。”

边走边行,刘岩也是跟在后头亦步亦趋,此时听了,自是沉声应诺,唯唯称是。

和朱慈烺对答不到一个时辰,这个刚刚还商人气息很浓的中年男子,此时也俨然是国之大臣了。

出得后院,自有刘兆辉等直卫赶过来护卫,秦守华等新直卫也是手按腰刀,在外围戒备。

此时灯烛大张,过百直卫全部在刘府现身,到了这会子,刘府上下才是知道,原来适才家主被人叫去,却是大明皇太子召见!

当是此时,一个举人都被视为老爷,进士更是文曲星君,堂堂一国皇太子,就是天子之子,是正经的龙种。

一国气运再衰微时,只要得国曰久,就会养成正统之气,无人可以忽略。

大明好歹得国近三百年,而且驱除蒙元,赋税之低,汉唐两宋以降,没有比明朝赋税再低的了。现在白银涌入,曰子有些难过,但放眼整个南直隶和湖广一带,只要没有遭受兵灾的,曰子就颇为过的下去。

因为如此,所以大明皇家在百姓心中,仍然有不可移之正统地位,象清朝,首先夷狄之君难入人心,而清初到中期,所谓盛世不过是吹捧,其实最富之时,康乾年间,南方的百姓生活,也仍然远远不及明朝的隆庆万历年间,也就勉强能和崇祯末年时比一比了。

此时一听说是皇太子来了,整个刘府上下,都是大为轰动!

朱慈烺这几天,每天就托词是要买盐,在盐场四周到处转悠,见过他的人也很不少,一听说这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就是皇太子,蜂拥而入刘府的,连上下尊卑也不顾的盐民,也是大有人在。

此时烛火通明,庭院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往常这个时辰,普通百姓早就入睡,此时在刘府之外,也是在道路两边站满了人,等朱慈烺一从后院出来,主堂四周,刘岩母亲在内,不分内眷还是外宅的男子,黑压压就是跪了一地。

“叩见皇太子殿下!”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啊。”

民间百姓,富如盐商之家,又哪懂正经的礼仪制度?又是叩又是千岁的,一时间就是乱成一团。

刘兆辉等直卫忍住笑,只是把朱慈烺护在中间,倒是朱慈烺瞧见是有几个老年妇人,也是穿金戴玉,知道是内宅眷属,因上前问了,等刘母自陈身份之后,便是执着老夫人的手,笑道:“如今刘岩为国效力,好生做事,将来必定还你一个一品夫人的封赠!”

有此一语,刘母整张脸都是放出光来,自是伏地谢恩。

朱慈烺一笑摆手,就在人群之中攒步急行,耳边就是不停的颂圣与呼喊千岁的声响,等出门之后,又是在如雷的千岁声中,翻身跨马,挥鞭打马,纵骑而行。

直到今晚,在如此情形之后,朱慈烺也是如饮醇酒。

盐政一事,大约可告无忧矣!

(未完待续)

记住地址:新文院小说 xwy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