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思美人 海青拿天鹅 4703 字 2023-09-06

“怎么了?”他问。

阡陌一边咳一边摇头,片刻,擦擦眼角咳出的泪水,“无事……喝得太猛。”

芒笑了笑:“慢些,这是药又不是汤。”

士卒收拾了药碗,看一眼阡陌,低头退开去。

阡陌神色平静,对芒说,“你今夜回来比平日早。”

芒颔首:“兄长派我攻常邑。”

阡陌了然,却见他面色似乎不太对,“常邑很难攻么?”

“不是。”芒停顿了一下,看着她,“我父亲,就是因为常邑的封君献了邑,招致楚人从背后偷袭,以致战败。”

阡陌讶然,看着芒,少顷,安慰地握握他的手。

芒反握了握,眉间开释地展了展。

“都过去了,无事。”他说,“我还要去点兵,你且歇息。”

阡陌亦抿抿唇:“嗯。”

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未几,松开手,起身走开。

前面来了几个部下,芒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回头,看到阡陌正取出铺盖,背过身去,在火堆边上躺下。

他的脸上映着火光,闪烁不定。

“……常邑乃是往西南的必经之路。”方才,仓谡来找他,意味深长地说,“消息已经放出去,带上她,公子知道该做什么。”

*****

风在原野中刮过,夜晚,云走得很快,一度遮住了月光。

总领群舒故地事务的舒城,在日落之后,已经关闭城门。守城的士卒例行巡视各处,同僚之间说些笑话,打发时光。将近子时的时候,城外忽而传来些隆隆的声音,好像车马碾过。守城的士卒们皆是诧异,忙上城头去看。

只见火把光耀眼,夜色中,战车练成长龙。

“门尹何在!”为首一个虎背熊腰地将官大声道,亮出手中符节,“楚王驾到,还不速速迎接!”

舒公屈宜在睡梦中被人吵醒,闻知楚王驾临,唬了一下,连忙起身更衣。

楚王风尘仆仆,屈宜出到门前之时,他已经来到。

“卿在密报中说,舒人似要反叛。”待得进了官署,楚王第一句话就问,“如今可有其他消息?”

“臣早已经令人潜入棠地打探,此地偏鄙,消息时断时续。”屈宜道,“不过就在今日,臣听闻了另一件事。”

“哦?”楚王讶然,“何事?”

屈宜道,“说行刺大王的刺客,已经被居于东南崇山之中的舒人拿下,还抓到了一个女子,背负重伤。”

楚王的目中骤然闪过一道光。

“当真?”他问,“是何人所言?”

“是行商之人带来的。”屈宜道,“似乎此事传得很开。”

楚王沉吟:“崇山之中,舒人部族不止一个,可知是何处?”

“臣也派人打探过,都说不清。”屈宜道。

楚王皱了皱眉。

“大王。”屈宜道,“舒城有大舟,可要往东南一趟?”

楚王没有回答,忽然道,“卿方才所言那些棠地的舒人,可知为首者来历?”

*****

天还没亮,士卒已经整装。伯崇看了看阵容,露出满意之色,未几,转向芒。

“常邑乃收复舒鸠国的门户,定要拿下。”他严肃地说。

芒行礼:“诺。”

伯崇看着他,将手放在他的肩上,用力拍了拍。

“芒,可知我为何将它交与你?”他沉声道,“常氏是舒鸠的罪人,你我的仇敌!你是舒鸠公子,拿下它,就是为父亲母亲报仇,知晓么!”

芒目光灼灼,望着兄长激动的脸,片刻,大声道:“诺!”

守卫常邑的楚人比别处多,芒这一战,比别人艰苦。但常邑毕竟曾经属于舒人,芒找来熟识此地的人,摸清了城墙的薄弱之处,一边令人围堵出入门路,一边令人去伐来巨木,上百人抬着,一举将城墙撞破。

常邑顺利攻下,午后,芒已经控制了城邑。

封君常吾六十多岁,被押到芒的面前,伏拜在地,“臣拜见公子。”

芒冷冷地看着他。

“我如今已不是公子,记得么?是你献邑投楚,以致舒鸠国灭。”

常吾望着他,却是面色坦然。

“常邑当时有五千人在邑中,楚人围困在外,苦守整月,粮米吃尽,伤者无医,存着无食。若公子守城,孤立无援,苦守无望,而楚人许诺,若献城,则保民人周全,公子如何处置?”

当时的情形,芒亦早时知晓,但听着常吾的话,仍面色紧绷,“你食国君之禄,投敌便是背于忠义!”

说罢,他让人将常吾押下,听候处置。

伯崇很快来到。

大队人马走进常邑,看到处处井然有序,许多人都称赞起来,说芒这么快就将这么个大邑拿下来,可谓勇谋过人。

伯崇听得这些话,亦是高兴,看到路边迎候的芒,神色欣喜。

“果不负我望!”他说。

难得兄长称赞,芒竟有些不适应,自谦行礼,“皆是众人之功。”

接着,他问,“常吾与家人都已经被捉拿起来,弟还未处置,未知兄长意下?”

伯崇听到常吾二字,脸色顿时沉下,咬牙道,“不将他剐之烹之,难消我恨!”说罢,吩咐部下,“传令,常邑无论男女老幼,尽皆处死,一个不留!”

部下领命,芒却是大惊!

“兄长!”他忙谏道,“献邑乃常氏所为,与邑中民人无干!兄长这般屠戮,岂非伤及无辜!”

“什么无辜!”伯崇恨道,“常氏一家也不过数十人,其余人等却有数千。常吾要献邑,他们怎么不阻!楚人进来,他们怎么不杀!苟且偷生,不配为舒人!”

“兄长此言差矣!”芒说,“当时常邑已经坚守一月,受伤者众,饥疲交困,援师却迟迟不至,故而……”

“你在为罪人说话?!”伯崇勃然大怒,“芒!你忘了父母惨死之事么?!你去做楚人的工隶,受了他们黥刑,心亦成了仆隶一般!畏畏缩缩!”

芒亦神情激愤:“兄长,我曾为工隶,故而知晓生存不易!我当初从铜山出来之时,费尽心血,纵使身死,亦要将每一人平安带回!我等好不容易反攻至此,本当以德服众,兄长却要行以暴虐,视人命如草芥!兄长复国的初心何在?!”

“复国初心?”伯崇盯着他,面色愤怒得扭曲,“我复国的初心,就是为父母报仇,夺回所有之物,杀尽背叛之人!”说罢,指着芒,“将他拉下去,不得让他再放肆!”

左右领命,向芒一礼,便要拿他。

芒用力挣开,朝伯崇吼道,“你口口声声说为父亲,可父亲从不曾滥杀!你会后悔!”

“父亲就是太仁善,才让人毫无顾忌地背叛!”伯崇沉声道,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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