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姗姗来迟的援军,张慎言和史可法都是暗自感慨。什么叫区别?这就是区别?从淮安府到海州城,不知道比从山东的鳌山卫到这里近多少。结果,张准年初一的晚上就杀到了,杨一鹏却等到年初四才杀到。中间足足差了三天的时间。
要不是张准火速杀到,现在的海州城,恐怕已经变成一座死城了。三天的时间,足够贼兵将海州城的幸存民众,都残杀完毕。他们几个,也不可能活下来。整个海州城所有值钱的东西,也将会洗劫一空。届时,海盗潇洒的远去,明军毛都抓不到。
海州城的幸存民众,对于姗姗来迟的官兵,更是百感交集。其中又以愤怒的情绪居多。人和人之间,军队和军队之间,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别人从山东都赶到这里了,你们从淮安城出发,现在才来到!等你们来到,老子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平时老子花钱养着你们,请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关键时候,你们却一点用都没有。与其拿钱养你们,还不如拿钱去养猪!不少的民众,都在暗暗的祈祷,还是请张准都督来负责海州城的防务吧。只有他的部队,才信得过。又能打仗,又不袭扰百姓的军队,到哪里去找啊?
就连一些大户人家,也是对姗姗来迟的官兵,满腹的怨言。这次贼兵血洗海州城,受损失最惨重的就是他们。幸亏张准的部队又快又狠,迅速杀来,将贼兵消灭干净。要不然,他们的家产,还有家人,全部都要完蛋。连生命安全都没有保障,还说什么其他?
“怎么回事?”
杨一鹏率军来到,发现海州城一切正常,也是满腹的纳闷。
不是说贼兵洗掠了海州城吗?怎么看不到贼兵?这些民众的目光,怎么那么古怪?我们千里迢迢的赶来救援你们,你们应该感恩戴德才是,怎么看我们的眼光,一个个好像是看仇人似的?
“督抚大人……”
张慎言将张准的事情说了。
史可法随后做了更加详细的补充。
杨一鹏从张慎言和史可法的口中,得知袭击海州城的,居然不是张准的部队,反而是郑芝龙的部下,这位漕运总督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冷气。随后,他的脸色变得非常的难看,忧心忡忡的什么都没有说,直接进入了海州城。
显然,杨一鹏的担心,其实和张慎言是一样的。现在的朝廷,根本没有能力节制郑芝龙。郑芝龙大概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的让自己的部下,四处洗掠,杀人放火,抢劫财物。反正,就算朝廷知道,他奈何不了他。郑芝龙手里有这上千艘船,数万的武装水手,他怕什么朝廷?反而是杨一鹏这个漕运总督,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奏章是肯定要写的,只是怎么写,却是愁杀人了。写得轻了,自己心有不甘,还落得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郑芝龙这样肆无忌惮,纵兵抢掠,他要是不狠狠的弹劾,他就不是杨一鹏了。可是,要是写得重了,朝廷势必要给予郑芝龙处置。否则,朝廷颜面何在?
然而,朝廷要处置郑芝龙,要如何处置?不痛不痒的训斥几句了事?如果是那样,怎么对得起死难的海州民众?要是来真的,又有谁是郑芝龙的对手?谁能够将郑芝龙绳之于法?不要跟我说大明水师……大明现在还有真正的水师吗?
无论是轻是重,后果都很难预料。轻了,朝廷自己不甘心。重了,却又奈何不了对方。杨一鹏想来想去,始终没有什么好办法。一同到来的监军太监杨泽,同样愁眉苦脸,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杨一鹏原本以为是张准大闹了南京城以后,又在海州城兴风作浪,所以,他这次来,决心要将张准狠狠的教训一番的。要是能够将他抓起来,交有司查办,那就更好了。淮安府可不是南京城,轮不到你张准来撒野!杨一鹏当时并不觉得张准有什么可怕的,都是南京城的那些只知道醉生梦死的官员,才会被张准给吓得屁滚尿流的。
没想到,杀入海州城居然是郑芝龙的部下。更没有想到,郑芝龙的人,居然被张准三下五除二的就收拾干净了。这岂不是说,张准的部队,战斗力还在郑芝龙的海盗集团之上?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麻烦了。朝廷现在已经有建虏和陕西乱军两个巨大敌人,难道,还要增加一个一个郑芝龙,增加一个比郑芝龙更加厉害的张准?
别搞了,朝廷可受不起这样的折腾。
最终,杨一鹏决定,还是先处理了张准再说。
这个逆贼,居然敢炮轰南京城,实在是罪大恶极。就算这次救援海州城有功,也要狠狠的整饬一番,不要让他这样目中无人,飞扬跋扈。就算功罪相抵,罪不至死,也要严肃处理。要是他不听教诲,直接剥夺他的兵权,将他扣押起来!
和其他的文官一样,杨一鹏也有惯姓的思维,认为武将在他们的面前,不敢过分放肆。对于张准在山东的事情,杨一鹏了解得同样不是很清楚,认为依靠自己的实力,完全可以扣押张准。无论怎么说,他这个漕运总督、凤阳巡抚,手里还是有一点的军事实力的。
“鸿门宴?”
然而,张准对于杨一鹏的心思,那是一门儿水清。鸿门宴,孤身赴敌营的事情,张准是从来不会干的,他又不是傻子。现在不是逞英雄的年头,孤胆英雄不好做,也没有必要做。所以,张准到来的海州城时候,是全副武装的,有足足四个协的兵力随行。
虎贲军的每个协都有差不多三百人,四个协,那就是一千二百人。有一千二百人在身边,燕京城张准都敢去,何况是小小的海州城?因此,他是大摇大摆的到来海州城的。所有的部队,一字排开,成四路纵队前进,浩浩荡荡,气势恢宏。
张准骑在马背上,脸色凛然,目不斜视。身边的独孤猎等人,却是左顾右盼,警惕万分。因为郁洲山到麻湾的航线已经开通,每曰有大量的物资往来,因此,张准将自己的战马,还有狙击手分队的战马,都用船运到了郁洲山。现在,他们都是骑在马背上的。
杨一鹏调来的,乃是自己下辖的中军营,大约四千余人。漕运总督麾下,有左、中、右三个营,还有一个城守营。中营又叫中军,又叫标营,一般是战斗力最强的部队,只有总督或巡抚才能指挥得动。好像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等人,麾下的标营,都是最能打的。
曹文诏、贺人龙、左良玉等总兵,也都有各自的标营。有的甚至还不止一个。比如说,左良玉由于麾下兵力太多,就有至少三个标营。原来的山东总兵刘泽清,也有自己的标营。宋德钢担任登莱总兵官以后,也组建了自己的标营。
按照杨一鹏的指示,标营所有的明军,都摆出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盯着前来的张准。海州城的城头上,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明军,各色火铳,居高临下,作势待发。因为是漕运总督的标营,这些明军的装备还算可以,火铳的数量很多,种类基本上都是三眼铳和迅雷铳、飞鸟铳等。盔甲鲜明,军旗林立,看起来还有几分强军的模样。
“看来是要给我摆下马威啊!”
张准自言自语的说道。
“吴清亮,命令部队上刺刀!”
张准提高声音叫道。
“明白!”
吴清亮急忙回答。
“全体都有!”
“上刺刀!”
随即,吴清亮的声音大叫起来。
“唰!”
“咔嚓!”
虎贲军的全部战士,整齐的将刺刀插上!
一片的刀光闪烁,加上整齐的动作,立刻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前面的明军顿时微微色变,急忙摆开阵势,如临大敌,双方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在城头上,正在暗中观察张准动静的杨一鹏,也是满脸的愤怒。只要是人都能看到,张准这是在挑衅漕运总督的标营啊!挑战漕运总督的标营,就是挑战他这个漕运总督兼凤阳巡抚!更可恶的是,虎贲军的整齐动作,让杨一鹏内心微微一震。
他毕竟是带兵之人,多少知道一点军事常识。要训练出如此整齐划一的动作,那可不容易。即使是他的标营,恐怕也是做不到的。换言之,张准的部队,是经过了最严格的训练的,难怪可以摧枯拉朽的将郑芝龙的部下打散。这个逆贼,还真有几分本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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