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金融城,狄俄尼索斯酒吧。
这家以希腊酒神的名字命名的酒吧很不气焰,位置也比较偏僻,但是在寸土寸金的金融城里,能有一家酒吧已经很不错了。
夜幕早已落下,初夏的伦敦异常闷热,只有早晚稍觉清凉。
吧台旁,一名男子一边用手机翻看新闻,一边摇晃盛有苏格兰威士忌的玻璃杯,那已是第五杯。
他的相貌不算英俊,有着东方人独有的特征,国字脸、单眼皮、浓眉阔鼻、丰满厚实的嘴唇与浓密的黑发,穿着看上去很普通,仅仅是西装革履,不过全是名牌,范思哲、蒂凡尼等说得上名字的在他身上都有。“贵中不足”的是,这么多名牌凑在一起,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在金融城,暴发户并不罕见。
即便是名不见经传的贩夫走卒,只要押对了宝,也有可能一夜暴富。
门口传来一阵响动,男子放下酒杯,回头看了眼走进来的那名中年人。吧台后面的酒保注意到,男子在放下酒杯后,用手巾擦了手。重新拿起酒杯之前做了同样的动作,只是擦的不是手,而是酒杯。
狗日的日本人!酒保忍不住多看了男子几眼。
对酒保而言,东方人无非来自三个国家,中国、韩国与日本。在这其中,日本人最讲究卫生,甚至很多男性都有洁癖。酒保的不满不是没有原因,酒吧的器具都消了毒,而那个男子明显不这么认为。
进来的是一名中年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文质彬彬的,步伐稳健,坐下时还朝女服务员点头微笑,收好的雨伞规整的靠在小圆桌上。他要了一杯苏打水,坐下后翻开一份金融城时报,认真翻看着,没有四处打望,甚至没多看一眼那名长得还不错的女服务员。很有绅士风度,也很有教养。
看上去,他在等人。
男子只看了他一眼,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口喝光了酒杯里的威士忌,起身时步履有点踉跄,看上去像是喝多了。
五杯高纯度的苏格兰威士忌,对酒量不算好的人来说已经不少了。
酒保瞟了男子一眼,在他的印象中,平常只喝清酒的日本人,酒量不会好到哪里去。
男子没有离开酒吧,而是朝洗手间走去。
在他走到洗手间门口时,端着托盘的女服务员刚好从这边走出来,上面是装了苏打水的玻璃杯。
男子明显喝高了,为了避免撞上女服务员,他朝一旁闪避,结果撞到吧台上。当男子摔到在地上的时候,女服务员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托盘,把男子扶了起来。这个意外惊动了酒保与酒吧里的其他人,只是当男子站起来之后众人才松了口气,他只是摔倒,没有在吧台上撞破头皮。
“你没事吧?”
“我没事,真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太对不起了。”
男子的态度,加深了酒保对他的印象,一个典型的日本人,也只有日本人习惯在任何时候都向别人道歉。
大概是摔的那一下,让男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直到进入洗手间,他没再摔倒。至于在洗手间里面有没有摔倒,那就没人知道了。
这只是一件小事,没有人多想。前些年,经济不景气,很多人因为投资错误在一夜里变得一贫如洗,经常有人在酒吧醉酒闹事,有时还会惊动苏格兰场的警察。这些年,英国的经济稍有起色,投资者更加慎重,很少出现因破产而闹着自杀的事情,民众生活更轻松,社会治安也有所好转。
没人注意到,男子扶着吧台站起来的时候,把一颗小药丸丢进了装苏打水的玻璃杯。
虽然药丸溶解时产生了大量气体,但是那是一杯有汽苏打水。女服务员把苏打水送过去的时候,药丸已经完全溶解。
大概三分钟后,男子从洗手间里出来,用凉水抹了脸,清醒了很多。
酒保一直在留意他,知道他之前在手机上浏览经济与金融之类的信息,觉得他从事的是金融工作,也许是某家大公司的投资顾问,或者管理某个私募基金。从穿着看,他不像是普通经理人。
或许是投资出了问题,他才喝了那么多的酒。
男子的步伐不是很快,也许酒劲还没有完全过去。女服务员过来时,他很有礼貌的侧身让开,还扶住了吧台。
他的酒量肯定很差劲,不过很有理智,也懂得礼貌。
日本人嘛,自诩为这个世界上最有礼貌的民族。
“再来一杯。”
“你已经喝得够多了。”酒保不是不想赚钱,而是不想出事。只要不在酒吧里,哪怕走出酒吧大门就被车撞死,也与酒吧没有关系,可是只要在酒吧里出事,哪怕只是不小心摔破了头皮,酒吧也有责任。
几杯酒赚不了多少钱,出了事赔的就多了。
男子勉强笑了笑,说道:“我没醉,再来一杯,最后一杯。”
“你没醉?”酒保不大相信。
男子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掏出一张五十元钞票丢在吧台上。
五十英镑,足够买下一瓶威士忌了。
酒保没再多问,给男子满上了一倍。
“不用找了。”
酒保笑了笑,收起那张钞票。只是男子的这个举动让他有点意外,在他的印象中,日本人没有这么大方。金融城有很多日本人,也经常有日本人来这里喝酒,在酒保的印象中日本人都很小气。
别说几十英镑,就算是几便士也不会多给。
也许这个人不一样,他应该很有钱,遇到了不大顺心的事情,也就装了一回大方。
当然,有钱赚,何必想那么多呢。
男子喝掉第六杯威士忌的时候,身后传来物体落地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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