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闭着眼睛,却像是能清楚感应到光似得,腮帮子鼓起,维持着张嘴吹的姿势,吹风的方向对准了我。
我指尖的照明符就跟蜡烛被风吹似得,忽明忽暗。
我心悸的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似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下意识的低头。
那绊了我一下的东西,赫然是一只手。
一只从井底淤泥中伸出的惨白手掌,跟泡发的白馒头似得,肿胀不堪的向我脚踝抓来。
我吓了一大跳,本能的往旁边跳开,躲避。
不知哪里来的风,更大了几分。
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护住照明符,害怕那阵诡异的风,会将我的照明符给吹灭。
这样可怕的井下,再没有光,危险跟恐惧将成倍增长。
护住的瞬间,风更大,阴风阵阵,伴随着呼呼的换气声,好似是有无数人在玩命的吹,想要吹灭我指尖的唯一光亮。
这一瞬,我好似从先前的井底,落入了一个墓葬坑一般,脚下踩着的是无数只向上伸出的手脚,胡乱的来攀抓着我的脚。
一股子尸体腐烂的气息直冲鼻端,刚才还算冷清的井底空气,瞬间就变成了浓烈的腐臭气味,逼得我险些吐出来。
越是井底中央,想要抓住我的手脚更多,我几乎寻不到一处安全的落脚点,只能不断的往井壁躲去。
可我越是想靠边站立,呼呼的吹气声就越大,我顿时想起方才将我吓了一条的那一张……浮现在井壁上的人脸。
吹气声募得落在我脖颈,凉飕飕的,直接从皮肤钻入血肉,直达骨髓的阴冷让我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
汗毛倒竖。
我僵硬着身体扭过头。
身后的井壁上,满是一张张诡异可怖的人脸,密密麻麻的几乎没有半点空隙,都是鼓着腮帮子对我手上的照明符吹来。
随着我回头的姿势,那些人脸似乎被我惊动了,紧闭着的眼睛一下齐齐张开,黑漆漆的没有瞳仁跟眼白,像是无数黑暗的漩涡,择人而噬。
短暂对视时,我心里甚至生出荒诞念头,如果我靠上井壁,那些人脸,会不会张开大嘴,活活的将我吞了?!
又或者,会直接把我拉进井壁,变成他们中间的一员?!
我又被吓到了,实在是这种情况太过诡异了。
从被算计来到这里时,我就预感今晚凶多吉少了,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井底,居然有这么多的鬼物。
井底的每一寸淤泥,井壁的每一块砖,都似是用鬼物身体的一部分构成,形成我此刻见到的可怖场面。
想到自己方才摸过井壁的手感,我心里止不住发毛,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恨不得立刻给自己一巴掌,如果不是我刚才贸贸然的引燃了照明符,这些东西应该还在沉睡。
可眼下,他们……都醒了。
哪怕是我熄灭照明符,活人的血肉气息对这些鬼物来说,就跟人形的十全大补丸似得,散发幽幽香甜。
我相信我这会,就跟一个放在乞丐群里的大鸡腿,是一样一样的。人人,阿不,是鬼鬼都想来咬上一口,分得一杯羹。
可这么多的鬼物,哪怕一人咬上一口,我这小身板,只怕都是不够分啊。
指尖的光亮越来越弱,原本能支撑五分钟的,居然在短短一两分钟内,就跟耗尽电池的照明灯似得,有了熄灭的迹象。
吓得我掏出了好几张照明符引燃。
哪怕没什么用,只能用来照照路,可至少在心理上,就有一种无言的安慰。
小善已经从我玉佩里钻了出来,飘在我身边打量,皱着眉头,“这里怎么这么多鬼,还都是老鬼。”
“糟糕,最底下还有个千年井鬼,姐姐,我们趁着井鬼还没醒,要快点出去才是,否则等井鬼醒了,我们可不是对手。”
“姐姐,我带你往上飞出去。”小善说着,带着我飞起来。
似乎是感应到我们要逃跑,那些从淤泥里伸出来的手脚,越发动的厉害,井壁上的人脸也都纷纷张大嘴巴,玩命的吹,想要将我跟小善吹得掉下去。
巨大的浓烈鬼气,形成阴风呼啸,小善的速度被拖慢了一倍,如果没有我,她应该能飞出去。
忽的,一声尖利的叫声从深处传来,在狭小的井中,声音撞击在井壁上,层层回响着往上蔓延,越来越大。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底下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被惊动醒来,约莫就是小善口中的千年井鬼了。
“小善,快飞。”我不安的催促。
小善不发一言,
一边要抵挡着井壁上那些全部蜂拥而至的人脸吹出的阴风,一边还要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再加上不断回荡的尖利叫声,左支右绌,飞的狼狈无比。
好在上方的黑暗变成了一线微微的光亮,我跟小善几乎同样都感觉到了一丝死里逃生的庆幸。
可不等这份庆幸扩散,井口,一道大石块压下,将我们唯一的逃生路,堵死。
微微的亮光在大石块压下的一瞬间,消失。
我甚至还听到了大石块压住的一声巨响。
有谁,在上面堵住的最后一条生路。
“姐姐,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小善害怕的望着我。
我知道,她一定不是那个千年井鬼的对手,她害怕的是我会被那个井鬼杀掉,而不是害怕自己没办法脱身。
“下去吧,飞在这里不是办法。”我还算冷静,大概是没得选择了,只能破釜沉舟一搏,想不冷静也不行。
小善毕竟是鬼,我的符箓对她来说,也会造成一定影响伤害,所以在空中,我们就跟活靶子没什么两样。
尤其我手上还有着照明符,简直就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好比在跟那些鬼物说:‘来呀来呀,我在这里,快来吃我啊。’
“可是下面更危险。”小善摇头,眼眸中满是害怕恐惧。
鬼物跟人一样,会对强大的存在生出不可违逆的恐惧感,就像我面对帝胤那个三界霸主,会不自觉的气弱一样。
就像是一种深刻在骨子里的等级压制,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无法摆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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