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许晨才关上房门,他随手摘掉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张俊朗无匹的脸,坐在沙发上,意犹未尽地回忆着刚才见到的那个少年的音容笑貌。
浴室的门啪嗒一声被打开,林修远裸着上半身走了出来,他仅围了一条浴巾,修长的双腿和柔韧的腰肢暴露在空气中,因是刚刚沐浴完毕,白玉似的肌肤上还带着淡粉,当真是秀色可餐。
只可惜,一道菜纵使再美味,每天都吃,终究会有腻味的那一天,美好的臆想被打断,回过头来就看到相处了几年的情人,许晨顿觉索然无味,心底的某个角落却越发蠢蠢欲动起来。
想得多了,身上就难免有些反应,许晨难耐地翘起一条腿,两腿交叠着坐在沙发上,皱着剑眉,带着几分怒气道:“你又犯了什么事?就不能小心一些,我说过,我不想再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从相识到相交,再到确立关系,这么多年的交情在,林修远实在是太过了解这人,注意到他的动作,细长若柳叶似的双眼中泄露出一丝鄙夷和难堪,想到刚才隐约听到白苏的声音,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从冰箱中拿出一罐啤酒,冷哼一声道:“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吧,白家的小公子,你以为是可以任凭你愚弄的角色,其他人不说,只他哥哥一人,你看看你那一身皮肉可禁得住报复?”
“竟然是白家的人?”许晨闻言脸色突变,这地界姓白的人或许不少,但能够让林修远这么忌惮的,只有一家。知道了少年的身份后,许晨难以克制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一根烟,烦躁地抱怨道:“最近日子真是越来越难熬了,每天都只有些丑陋无比的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偏偏我还只能忍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极品,又是只能看不能吃的!”
他越说越烦,禁不住踢了踢坐在身侧的林修远,眯着眼睛,十分期待地看着他:“最近,可有遇到什么好货色?”
林修远喝啤酒的动作微微一顿,他回头看许晨盛满恶趣味的眸子,心底清楚这人压抑在内心深处的魔鬼正在逐渐复苏,若是往日,他必定会花大力气安抚一番的,但因为发生了那件匪夷所思的事,几日来他一直坐卧不安,被心中的恐惧反反复复地折磨着,精神极度疲累,自然无暇他顾。
许晨和林修远是通过网络结识对方的,从骨子里来说,他们都是同一种人,深度颜控,对美丽的东西有一种病态的执念,尤其是一张漂亮的脸孔。
因为心底的秘密,又因为对方的长相刚好合了自己的眼缘,所以他们一拍即合,很快就熟识起来,床上他们是彼此亲密无间的情人,床下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一起在娱乐圈猎艳。
那些接二连三在“意外”中丧生的娱乐圈新人,难道真的仅仅只是巧合?
若是有记者去看过林修远的“收藏”,只怕他就不会再这么说了。
两人的最后一次合作中,那个秀美的小男生从威压上摔下来,本以为会按照他们的计划当场死去,但诡异的是他偏偏活了下来,当然付出的代价也十分惨烈——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就在林修远和许晨暗自可惜丢失了一件即将到手的收藏品的时候,事情再次朝着他们料想不到的方向发展,本以为毫无背景的小男生竟然是世家子弟,而林修远也被人指出在拍摄那场打戏之前,曾接近过威压。
自此林修远遭受到残酷的打压,好在许晨未曾暴露,他又凭借演戏多年积累的人脉从中斡旋,好歹保住了林修远一条命,只是不得不离开娱乐圈,此后万般无奈之中他只能到殡仪馆工作,终日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因着两人的沉默,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压抑,林修远心中有事,多喝了点酒,便起了倾述的心思,他身上的秘密太多,在外时每日都要戴上面具度日,也只有在许晨面前可以畅所欲言。
“十几天前我确实遇到一个极好的货色。”林修远忽而幽幽地说道。
原本只是随意一问的许晨不由精神大振,眼底泛着炙热而疯狂的光芒,“快点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得手了没有?”
林修远置若罔闻,仍然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叙述:“那是一具尸体,一具堪称完美的男尸。”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那天所见的画面,眼神深邃幽暗,渐渐变得痴迷而狂热起来,“我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美好的人,他的眉,他的眼,他挺直的鼻梁,紧紧抿在一起的唇……,一切一切都深深让我着迷,我毫不怀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已经爱上了他的脸……”
许晨眼中燃起兴奋的火焰,情不自禁地倾身过去,迫不及待地问道:“然后呢,你把他偷过来没有?”他说到这里时突然想起来什么,立刻激动地抓住林修远的肩膀,“啊,我知道了,刚才那两个警察所说的偷窃案,该不是就指这个吧,啊哈,你竟然真的把他偷过来了,真是太棒了。”
他越说越亢奋,整个人几乎都贴到了林修远的身上,抓住他肩膀的手也无意识地收紧,“既然已经到手,你有没有及时把他做成藏品?如果他真像你所说的那般完美,那一定会成为我们最顶级的藏品,噢,我都忍受不住了,快点让我看一眼!”
林修远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宁静无波,任谁也无法看透此时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到他一直不回答,许晨有些等不及了,他激动地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脸部肌肉不停颤动,眸子里泛着幽幽绿光,突然将林修远推到在沙发上,站起身熟门熟路地冲进了林修远的收藏室。
巨型冰箱里没有,福尔马林里浸泡的也没有……
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搜寻了一遍之后,许晨被巨大的失望和愤怒淹没,情绪的大起大落让他有些失控,他马不停蹄地冲出房间,死死钳制住林修远的肩,强迫他跟自己对视,像是一个正在经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的瘾君子,双眸圆睁,拔高了声音叫道:“在哪里啊,究竟在哪里?!!”
林修远见多了他这副不正常的样子,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情,“没有,我没有将他的脸收藏。”
“没有?”这话许晨当然是不信的,他们太了解彼此了,以至于对方的一切在自己眼里都是透明的,为了一张美丽的脸而不惜杀人放火的他们,怎么可能放弃到嘴的美食?
“你在骗我!!”许晨愤怒极了,五官都扭曲了起来,“说,你该不是起了私心,想要据己有吧?!”
本就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的林修远,在这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当中突然爆发了,他霍然站起身,一把推开许晨,反手就将茶几给掀了,上面零零碎碎的几样小东西全都摔到了地上。
许晨措不及防之下,竟然被他推了开来,狼狈地摔倒在地方,从未受人忤逆,在两人的关系当中也一直处于主导地位的许晨彻底被激怒了,然而不等他骂出声来,就立刻被林修远的反应震慑住了。
林修远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害怕而绝望,“你以为我将他藏了起来?!哈哈,这真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好笑的话了,如果可以,我宁愿自己从来没见过那个人,也不曾一时鬼迷心窍,做出偷窃尸体的蠢事!!”
说到这里,他看着许晨震惊的脸,不由嘲讽地笑出声来,“我躲尚且都来不及呢,你却上赶着要掺和进来,你不是想知道我把他藏到哪里了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他抬起手,颤抖地指着林修远身下的地板,阴森森地笑了,“就是这里啊,我就把他放在了这里!”
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寒意陡然由脚底升至心间,许晨慌忙移开了身子,看着自己刚刚摔到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林修远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他蹲下身子,和许晨对视,声音空洞洞的带着一丝茫然,“其实那天晚上去殡仪馆的时候,为了不引人注意,我并没有开车,尹珏虽然很瘦,但他好歹也是一个成年男人,若要我徒手将他运回家,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你知道我是怎么掩人耳目的吗?”
许晨摇头。
“我只是把尹珏从停尸房里偷了出来,并没有立刻带回家中,而是把他藏在殡仪馆外的草丛里,然后第二天上班再将他移到我的后备箱里,下班的时候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
许晨和他死寂的眼神对视,身子诡异地颤抖了一下,他犹豫了一会,到底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然后呢?”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林修远的眼眸中突然露出恐惧,神色脆弱,声音发抖,神经质地说道:“那天我带他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因为订购的大冰箱还未送到,我就将他放置在客厅的地板上,看,就是这里!”
他指了指面前的某处,微顿了一下,再次陷入回忆当中,“然后我想到似乎有许多工具和药水该添置了,不能再耽搁,就跑到殡仪馆附近那家不正规的小诊所里去买了点,当时我走得小路,回来的时候还遇到了白苏——就是你刚才见到的那个少年,然后和他一起吃了顿饭,到家的时候,尹珏就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难道是被其他人偷走了?”许晨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提供了一种最有可能发生的猜想。
“不,不是的!”林修远惨白着脸,抱着自己的头,惊恐到语无伦次:“家里的铁门没有丝毫撬动的痕迹,一点也没有!你知道的,因为家里那些藏品,我特别怕遭贼,每次出门都把门口的监视器打开,但那天的监控里什么人都没有。”
“监视器在哪?”许晨问道。
林修远终于肯将双手放下,他点了点门框上方的某处,许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在墙角看到一处不起眼的摄像头。
许晨细心观察了一下,发现那摄像头离刚才林修远所说的放置尹珏的地方有点距离,便问道:“能监控到这里吗?”
“能。”林修远点头,“但因为是躺倒的,只能看到一双脚。”
“然后呢,监视录像的内容呢?”
这句话像是某个控制情绪的开关一样,瞬间让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林修远再次激动起来,双眼因为惊恐睁到了极致,“那双脚本来是静止不动的,但在十点多的时候,突然动了,就好像,就好像……他突然站起来了一样!”
许晨也不由心惊胆战,“除了这一点,家里还有什么异常,丢东西没有?”
林修远摇头,喃喃道:“没丢,什么也没丢,只有窗户是开着的,我出门的时候明明记得把它锁起来了,暗锁在里面,从外面是打不开的,这又是七楼……”
听清楚他说的话,许晨的心脏狠狠跳动了两下,莫名产生了一股心悸和恐慌感,他看着精神恍惚的林修远,声音发抖地问道:“哪扇窗户?”
林修远不答,只是抬起头来,目光幽幽地盯着不远处半开的两扇式玻璃窗,注意到他的动作,许晨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一阵微风拂过,两面窗扇突然摆动起来,发出轻微的声响。
房间里的两人不知怎的齐齐打了个寒颤,脸上毫无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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