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静默,只有白苏打嗝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
白苏看着苏衍之阴沉的脸色,知道自己摊上事了,他丢掉糕点就扑了上去,颤巍巍地捏着苏衍之的衣袖,“你……嗝……听我……嗝……解释……嗝……”
妈蛋,慕容晔那厮不按套路出牌,突然拉我下水,可怜劳资都快被噎死了好嘛!真心快要吓死爹了!
苏衍之垂眸看他,眼神暗沉晦涩,半天没有言语,一看便知心情已是差到极点,接触到他的视线,白苏吓得……打嗝打得更欢了。
好歹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平时经常斗嘴,这个时候看到他泪眼汪汪的样子,叶知却不由得心中一软,连忙上去打圆场,笑道:“哎,我说,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看把阿苏吓得,回头要真是出了事,心疼的还不是你?”
也不知道这话起了作用没,苏衍之倒是将视线从白苏身上移开,半拥着他的肩起身,嘴里的话却是对叶知说的,“你慢慢吃,我先带他回去。”
叶知耸耸肩,递给白苏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苏衍之带着白苏往高台边走去,感受到他身上迫人的压力,众人不由自主地避了开来,让出一条路,两人很快就来到慕容晔身前。
眸光冷冷地将台上的从头到脚青年扫视一遍,苏衍之渐渐露出点挑剔的神色来,抿在一起的薄唇微微开合,冷冰冰地说道:“阿苏是我的外甥,这些年一直教养在我身边,恐怕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我的一些习气,而我这人最不喜欢将就。”
宾客们听了这意有所指的话,纷纷微笑起来,京城上流社会谁人不知苏衍之性格冷傲,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此外他还是一个极度的完美主义者,据说因为没有遇到合心意的人,苏衍之这些年来一直保持单身,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半点桃色新闻都没传出过,现在他说了这话,明显是在暗指慕容晔出身卑微,条件太差,人家苏家根本看不上!
看到众人的神色,慕容晔脸上邪气的笑容一点点消褪,看似恭敬地说道:“衍之叔叔眼光高,别人却未必有您这般的条件可以挑剔,您说是吗?”顿了顿,又别有深意道:“更何况,您贵人事忙,恐怕也不能每天都好好照顾白苏,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衍之叔叔不理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说这话时有意咬重了衍之叔叔四个字,却是在说暗讽他年纪比较大,和白苏之间有了代沟。
这话说得挑衅意味十足,迟钝如白苏都意识到不对劲了,他和苏衍之关系亲厚,听不得别人这么说他,努力想要解释清楚:“舅舅……嗝……很好……嗝!”
他这般不停打嗝的样子看起来很好笑,苏衍之也真的笑了起来,他这一笑,不但白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也让现场宾客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众所周知,苏衍之就是一座移到的冰山,这么多年来还从未有人见他这笑过,有时候即使迫不得已笑了,也透着一股子僵硬,看起来吓人的很,久而久之,大家也都默认了苏氏企业的这位总裁是个大面瘫,知道人家冷着脸是性格使然,并非针对自己,这个时候冷不丁见到他突然笑了,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其实苏衍之面容长相并不错,因为生母是中美混血的缘故,脸部轮廓较深,五官比起其他人更为立体,这么一笑,长久以来的冷漠形象被打破,当真如大地回春,寒冰乍破,颇有些惊艳之感。
白苏呆呆地看着微笑着的男人,吓得连打嗝都忘记了!
“好,很好!”苏衍之笑道,幽深的双目紧紧盯着慕容晔,“你很有胆色,若非是触及我的底线,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朋友,现在嘛……”
他直接掠过慕容晔看向他身边面色不佳的慕容远,“慕容老爷一片慈父心肠,想要流落在外的孩子认祖归宗,只可惜却是引狼入室,白白折损人力财力,以后还请小心为上,可千万不要使这份家业移主才好。”
一番话说得慕容远脸色几经变换,小心赔笑道:“苏老弟,孩子不懂事,你可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到了这般地步还不打算放弃慕容晔,心存侥幸,真是愚蠢之极,苏衍之已经提醒过他,至于听不听就与他无关了,他对慕容晔道:“阿苏和你只是第一次见面,慕容少爷若是不喜欢杨小姐,也犯不着拿个孩子说事,我却是要为自家孩子讨个说法了。”
这话说完之后,众人脸色各异,站在旁边的杨雨薇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在台下从容谈笑的苏衍之身上,抑制不住的产生丝丝崇拜仰慕的情愫,再看一眼身旁的慕容晔,心底的鄙夷和不甘更加浓重起来,恨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若非是慕容远那几个婚生子接连出事,她又怎么会沦落到跟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寻回来的野种订婚?更可恶的的是她都尚未说什么,慕容晔先就将她摆了一道,她杨雨薇不喜欢没关系,什么时候论到一个私生子来嫌弃她?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生母不过是一个下贱陪酒女罢了,说出来都嫌脏了自己的嘴!
她的父亲本是慕容远的结拜兄弟,当年杨家父母出事,无奈之下将唯一的女儿托付给慕容远,此外还将半世辛劳所得留作遗产,交由慕容远保管,在遗嘱上表明,待到杨雨薇成婚之后才可启动。
为了这笔数目不菲的遗产,慕容远便打起了她的心思,杨雨薇对此心知肚明,却选择顺水推舟,慕容远贪心,她又何尝不想成为慕容家未来的女主人?
这本来就是一场博弈,大家自愿入局,谁也怨不得别人,可是现在,看到一身流氓习气,满口粗话的慕容晔,再看到优雅成熟的苏衍之,杨雨薇的心却突然开始动摇了。
人心总是不知足的,有更好的选择存在,那么谁还会想要一个瑕疵品?
至于其他人听到苏衍之的话,再看他身边的少年果然才十四五岁的样子,神情天真懵懂,明显是个被保护的太好的孩子,而且这小少年看着慕容晔的眼神疏离戒备,还有一丝畏惧,却唯独没有恋人该有的迷恋,一看便知是和慕容晔不相熟,心里便回过味儿来,暗道慕容晔来这一手恐怕是为了拉苏家下水,同时反抗慕容远的安排,而白苏却倒霉的成为挡箭牌。
慕容远心里暗骂,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半点规矩都不懂,坏了他的好事不说,竟然还将苏衍之给得罪了,他倒是半点不害怕,但慕容家和苏家的生意往来怎么办?
心中虽然恼怒,面上却满是慈祥的笑容,慕容远大手一抬,刚好按住慕容晔的胳膊,偷偷使力,押着他走下高台,来到苏衍之两人身边,笑道:“今儿是小晔的不是,喝了点酒就说胡话,让白小少爷受惊了,伯伯给你赔罪。”一边向候在一侧的管家使了个眼色,“伯伯这里有两样新奇的小东西,不值什么钱,送给你玩,你就不要生你慕容哥哥的气了好不好?”
杨雨薇也娇笑道:“是呢,我看小弟弟可不是个小气的人。”话虽然是在对白苏说,眼睛却一个劲地往苏衍之身上瞟,眼波流转间带着盈盈媚意。
管家适时递上来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白苏也不接,只是问询地看着苏衍之。
苏衍之淡声道:“慕容老爷费心了,只是若真有空的话,不若去管教儿子,你经商多年想必是有很多经验可以传授的,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直接带着白苏离开,从头到尾都没有扫那些礼物一眼。
不管身后众人反应如何,白苏一路缩头缩脑的跟在苏衍之身后,乖巧的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两人坐进车里,苏衍之按下按钮,车子挡板升起,将驾驶座和后座完全阻隔开,然后便一言不发地看着白苏。
苏衍之气场全开,又岂是白苏这种不知世事的少年所能抵挡的,仅仅过了几分钟便有些吃不住,讨好地笑道:“舅舅……”
可惜,苏衍之却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一路沉默着回到家,领着白苏径直往楼上去,佣人们看出他心情不好,都吓得噤若寒蝉,面对白苏求救的眼神,也只能回以一个同情的眼神,心想,若是老爷在家就好了,否则,先生那脾气谁能劝得住,不殃及自身都算好的了,至于小少爷,唔,先生平日里那么疼他,应该出不了事吧?
略带凉意的手紧紧牵着白苏,动作利索地推开门,进去之后猛然用脚踢上,听到那碰的一声响,白苏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心里忐忑不已,苏衍之一向注重自身形象,什么时候做过这么失态的事,看来舅舅这回真的是气得狠了,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苏衍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错哪了?”不是知错没,而是错哪了,这便是已经给白苏定了罪,只待他认错悔改了。
还真是霸道啊,白苏眨巴眼,眼底是毫不遮掩的疑惑和不解,心想甭管错哪了,反正及时认错就对了,于是伸手去抓他的衣角,小声道:“我错了。”
他说自己错了,清澈的眸子却将他出卖,清清楚楚地向苏衍之传达一个信息:错?哪里错了?啊,不管了,反正认完错就没事了\(^o^)/~
苏衍之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
还生气?看来只能用老办法了,白苏跪坐在床上,直起身子,蜻蜓点水般在苏衍之面颊上亲了一下,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在说,看,我都亲你了,你就别生了好不好?
苏衍之的生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苏海又是一个冷硬的大男人,很少抱自己孩子,苏衍之的成长生涯中其实是缺少与亲人间的肢体接触的,因此他特别喜欢白苏这些表示亲昵的小动作。
明明是一个很轻的吻,肌肤与嘴唇的接触短暂的让人来不及反应,一切在苏衍之回神之前就已经完成了,而这个在白苏看来无足轻重的小动作,却直接在苏衍之心中掀起了千层巨浪,他瞳孔剧烈紧缩,脑海惊雷频现,心跳快得不受控制,垂在身侧的手甚至开始颤抖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我这究竟是怎么了……
相对无言,几分钟后,白苏意识到不对劲,弱弱地叫他:“舅舅?”
再细小不过的声音,苏衍之脸上却不知为何快速地闪过一抹慌乱和难堪,他甚至不敢接触白苏明澈的眼眸,快速地转身离开,样子有些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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