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佳期如梦来灯火次第熄灭,这繁华热闹的销金窟也终于慢慢沉寂。
初一兀然惊醒,浑身冷汗淋漓,刚才她陷在一场梦魇中怎么都无法醒来,只,如今醒了,却又想不起到底梦见什么。
下床,换了身衣衫,睡意全无,于是索性披上外衣,打来门出去走走。
明月当空,月色清亮,空气中飘动着淡淡花香,一切似乎都那么美好安宁,佳期如梦来是江南园林式的布局,亭台楼阁,九曲连廊,风景很是不错,她住的小楼离正院较远,是一处极幽静的角落,踏月而行,移步换景,分花拂柳,别有一番风景,连着她的心都渐渐安静下来,走着走着,转过一处月亮门,眼前出现大片荷塘,荷叶田田,有一黑影斜靠在岸边湖石上,轻轻咳嗽,声音沉闷。
“谁?溲”
那人兀然转头,满脸络腮胡子看不清表情,只眼睛特别晶亮,闪闪烁烁犹如夜空的星子。
“张永峰?”初一很是惊讶,没想到还有人像她这般深夜不睡觉到处乱晃的,几步走了过去,微微垂眸,问道:“怎么还不休息?”
张永峰看了她一眼,自顾自喝酒:“睡不着。恧”
初一皱皱眉,打算说几句你生病不要喝酒也莫要受冻之类的话,可转念一想,好像没这必要,抬步打算走开。
所谓不作不死,随便吧。
那种无声表露的不在乎重重刺伤了地上的汉子,不管不顾一把拉住她的手,干哑低呼:“莫走。”
滚烫的肌肤相贴,初一一惊,转身抬手抚上他的额,果然,入手滚烫。
“不想活了?”一边怒斥一边用力拉起他,谁知一股大力袭来反被拉着跌倒在他怀里,立刻被滚烫的体温包围,微颤的声音带着几分哀求从头顶传来:“莫走,陪陪我。”
“放开。”她冷了眉目。
他迟疑,但还是松开手,初一站起身,拍拍衣袖,转身就走,可才跨出一步,再次被人拉住,只是这次对方不敢再冒犯,只敢拉住她垂落腰间的飘带。
初一冷冷扫过拉着衣襟的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若是皮肤白些应该是很漂亮的吧。。。她低笑,带着几分冷冽:“张大人似乎很是养尊处优啊,以至于将调戏丫鬟的那一套运用到我这里来了!”
张永峰明显一愣,垂头,松开拉她衣襟的手,在裤子上来回搓了好几下,无措道:“这,那,没有,我没有。。。”
她嗤笑,拂袖,离去。
有或者没有,与她有什么关系!
“没有调戏。。。我只是。。。情不自禁!”
离去的人脚步一滞。
他垂下头,喃喃低语:“我能怎办?怕你厌恶,怕你转身就走,怕我再找不到你。。。只能装疯卖傻。。。”手抚上胸口:“可是,这里也是肉做的啊,会很痛,很痛。”
风拂发丝,吹乱汉子一头乱发,期间,依稀有白发伶伶:“。。。我睡不着,因为我嫉妒,我翻来覆去在想你和那个曾经名动天下的公子无痕什么关系。。。”
打打闹闹,那般随性,有着旁人无法比拟的亲密,他很嫉妒,嫉妒欲狂,于是胡思乱想。
“名动天下?”初一失笑,双手抱胸走到他面前:“无痕很有名?
张永峰微微昂头看向天边:“还记得我曾提过的无花楼吗?公子无痕便是楼主,无花楼还有另一身份,天下第一暗楼,天下排名前十的杀手曾经有六位出自无花楼,江湖势力极大,十年前,无花楼因谋逆被诛,公子无痕消失无踪,却原来,他是去了清风寨当山贼!”他环顾四周:“想来,这佳期如梦也是他的产业。。。”
初一张大嘴,半天合不拢。
“他,真的那般有名?”
张永峰苦笑:“你半点不知?”
初一揉揉额头,一屁股坐在张永峰身边,随手拿过酒壶喝了一口,张永峰忙道:“别。。。我病着,会过给你。。。你,喂喂。。。”
初一抹抹嘴,将酒壶扔回给他,嫌弃道:“不早说。”
张永峰无语。
“无痕开ji院当杀手之外,还干过什么?”她很好奇,几年相处,只觉那是个傲娇幼稚的家伙,却没想到尽然有如此惊人且彪悍的历史。
张永峰沉思了下,道:“似乎,他还懂幻术。。。”
初一笑了:“下次见面,得狠狠敲他笔银子,可怜我们那几年在山上过的苦哈哈。”
张永峰很惊讶,转眸看她:“他瞒着你诓骗你,你不怪他?”
初一耸耸肩膀,笑的无所谓:“有什么好责怪的,他隐瞒自有他的理由,我相信即便他会祸害天下人,也绝不会伤我。”
张永峰愣住,一动不动。
初一莞尔一笑:“好吧,反正也是闲着,我就与你说说我的那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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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我曾受过很重的伤,昏迷一个多月,好不容易醒来,却几乎成了傻子,什么都记不得,什么也不会做,甚至不会说话。”初一抿了口酒,叹息:“可是,即便过去那么多年,我依旧记得昏迷后睁开眼,第一眼见到那个无痕。。。”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眉梢眼底溢满温柔似水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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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混沌中醒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能看清事物,第一瞬映入眼底的不是花开花落,不是天高云阔,而是无痕那双微微上挑、细长的,布满血丝的眼眸。
看着它慢慢从焦急转为惊讶,最后溢满惊喜。
当时她脑子里只一个词,好美。
救她的那些人虽然武功足够高强,可是水火无情,她终究还是被烧伤了,尤其脸颊、后背,大片灼伤,很是惨烈,再加上本身气血大亏,若非无痕和南宫长风恰好都在,恐怕神仙也没辙。
如此一个她才渐渐苏醒,病情反复,屡次陷入昏迷,南宫长风劝无痕别折腾了放弃算了,说,这姑娘根本就是不想活了,硬拖只是浪费时间,浪费他贵重的药材,要知道他那些药材可是上天入地巧取豪夺花费几多心血才得来的!怎么浪费在这个傻子身上。
南宫长风心疼的要命,换做别人这样糟蹋他的宝贝,早被他一包毒药毒死算了,可惜,他遇到的是无痕,打又打不过骂又没有用,下毒又舍不得,哎,真是作孽啊,只能眼睁睁看着宝贝药材一点点消失。
如此又过了段时日,某日,初一再次醒来,依旧傻傻呆呆不言不语,甚至不吃不喝,南宫长风唉声叹气完全没辙,无痕推门而入,将一个粉嫩粉嫩的小娃娃塞进她怀里,狠狠道:“这是你儿子,你想死就带着他一起吧,免得祸害别人。”
她茫然低头看向怀里的糯米团子,粉妆玉砌的娃娃一点不人生,环抱住她的脖子,小脸在她胸口蹭啊蹭的,依依呀呀道:“娘亲,娘亲,娘亲。。。”
不期然,她已泪流满面。
后来无痕告诉她,她叫初一,那娃是她的儿子端午,她们娘两是被狠心无情的夫君所抛弃的,她那夫君为了小三抛弃正妻,甚至杀妻灭子,简直天打雷劈,猪狗不如啊。
听完,她一脸茫然,默默消化良久,而后问道:“何为小三?”
无痕很是无语,他如此精简额要说出剧情,她不问她的那个夫君近况如何,也不表现些许伤心悲痛的模样,反而问这有的没的!
果然,神经出了问题,就是与常人思维不同。
于是没好气回答:“小三就是小妾、外遇、情人。”
“哦。”
初一表示略懂,也就是说她男人看上了别人,于是一把火灭了她。。。这种男人,嗯嗯,猪狗,不对,王八不如。
良久,无痕忍不住问:“你不该问问你那夫君姓甚名谁?然后好好打算怎样报仇雪恨?”好歹,也该让他的腹稿说说全啊,否则岂不浪费了这出公子无痕琢磨很久才编排出的陈世美秦香莲苦情大戏?!
谁知初一摇摇头:“不想知道!他既不要我,我何必知道他,从此,我与他恩断义绝,再不相干。”
无痕愣住。
半响,长长吐出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笑的媚态横生:“初一,我终于知道他为何对你那般变态了!换了我也绝不肯放手,咳咳。。。哎呦喂啊,还不赶紧去做饭,想饿死本公子吗!”
初一一缩脑袋,赶紧跑去厨房,然后是一阵噼里啪啦,稀里哗啦!
屋外,白衣飘然的男子眸内蓄满温柔的笑意。
花小生,这般潇洒自在的你,才是我喜欢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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