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德县衙后院石亭,清风吹起落叶,落于一旁角落。
李绚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段宝玄:“都督,本朝虽有安抚使之职,但都是朝中大臣巡视战乱或受灾的州县,为安定社会秩序,称安抚使,此职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小侄头上啊!”
段宝玄有些得意的一笑,然后笑着说道:“贤侄不知,安抚使是临时差遣,体量安抚,事毕即罢,朝中有制,任抚使者,必有由太中大夫以上或曾任侍从官者兼任,贤侄身为皇室,暂时安抚睦州,也是说的过去的。”
“太中大夫。”李绚的呼吸顿时就重了起来。
要知道,他这个南昌王,被授太中大夫已经十几年了。
也就是前一阵在神都的时候,做了一些事情,才被授予了正四品下的通议大夫。
临时差遣,太中大夫,皇族,体量安抚。
看上去就像是专门为李绚准备的一样。
看着早有准备的段宝玄,李绚摇摇头,有些艰难的说道:“但这需要陛下圣旨,甚至圣旨当中,还必须注明,职务到新任睦州刺史到任终止,不得随意延长。”
“贤侄还是谨慎啊!”段宝玄从袖子里面,直接翻出了一封圣旨放在桌案上,轻声说道:“这圣旨为叔就不宣读了,贤侄到了睦州州城之后,以安抚使代行刺史事便可,至于睦州刺史,待到睦州收服的消息传至神都,中枢便会下旨,想来也就只有二十来日。”
李绚拿出圣旨,翻开一看,果然,是任命他为睦州安抚使圣旨。
安抚使本身就是临时差遣,体量安抚,事毕即罢,也就不用弄什么检校一类的文章。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皇帝提前就想好的,还是说给的段宝玄空白圣旨,让他随意填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的,上面已经有了李绚的名字。
在圣旨上填上名字的一瞬间,中枢三省已经有了记录。
李绚重新合上圣旨,苦笑一声,最终无奈的拱手:“叔父如此看重,小侄也无话可说,只是这睦州刺史的继任者,叔父还需好好考量,否则我等所做之事被人轻易抹去,就得不偿失了。”
“放心,这个人选,一定会让贤侄大吃一惊的。”段宝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
又是在卖关子。
看到他这幅模样,李绚也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段宝玄心中有数就好。
不过随即,李绚的神色就严肃起来:“另外还有一事,需要查清,那就是睦州刺史史公之事。”
“史叙?“段宝玄有些诧异。
李绚点点头,说道:“据朱泚所说,史公从开始被囚禁到最后自缢身亡,始终都没有答应天阴教的要求,故而需要为其正名,此外,虽然朱泚所说,史公是自缢身亡,但这里面是否还有别情?”
“贤侄怀疑史叙是被人所害,然而被杀身亡……是袁晁。”段宝玄转眼就猜出了李绚真正的心中所想,甚至就连凶手都猜了出来。
史叙一死,袁晁不仅成了天阴教新朝的仆射,甚至在原计划当中,他还会上位大总管一职。
“袁晁此人,野心极大,在史刺史被囚禁期间,他便已经投靠了天阴教,而史刺史的事,算来算去,也就他的收益最大,很难不让怀疑。”李绚说到底,还是不信任袁晁。
“但袁晁如今已死,还是被文复之亲手斩杀的,就算他是杀害史刺史的真凶,朝廷也不会让此事指曝光出来的,而且,史叙之事,还是让他为朝廷尽忠自缢而亡最好,对他好,也对史家好。”
段宝玄轻轻的摇摇头,这件事情的真相一旦不如预期,那么到时伤人伤己都是必然的。
李绚点点头,说道:“叔父当心,小侄不是那种为了所谓的真相,就不顾一切掀开真相,最终却伤害无数的人,小侄最多不过是调查一下其中的隐情,就算是查出什么,轻易也不会对外胡说的,叔父放心,小侄心中有数。”
真相有的时候,最为伤人。
有的人,以真相为重,丝毫不在乎对伤害别人,而等到别人反击的时候,又举起真相的大旗。
一脸无辜的表情。
殊不知,当你举起真相的大旗,伤害别人的时候,注定要被别人伤害。
力的作用是相互。
这种情况也是一样。
所以,在你调查真相伤害到别人时候,一定要注意别人的反击,不要当圣母。
……
新安江发源于徽州休宁,过歙县,东入浙西,经淳安而至建德,与兰江汇合,东行余杭汇入钱塘江。
淳安、建德,历来商船不断,徽杭之间的交通尤赖如此。
江水幽幽,李绚站在大船船首,看着新安江出神。
就在此时,一份飞报被送到了李绚眼前。
“天阴教逆匪在今日寅时,趁着天黑,从睦州北门突围而出,然后进入北部群山,消失不见。”李绚将飞报递给余泽,杜必兴,丘贞沐,徐剑等人,神色不由感慨,说道:“一旦进入群山,再想要绞杀就难了。”
余泽看了一眼飞报,就将它递给了杜必兴,转身看向李绚,拱手道:“王爷三言两语之间,便已经再立殊功,睦州重复,则天阴教动乱可说大局已定,剩下的不过是清剿残匪罢了。”
在天下人眼里,睦州州城才最代表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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