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起来,从昌州到东吐谷浑,到西吐谷浑,再到高昌故地,安西西州,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能连接起来,但实际上一个慕容氏,却足够所有人收起自己的心思。
不是因为慕容氏太强,而是因为慕容氏太弱。
慕容氏弱倒也罢了,偏偏他们还拥有极大的野心。
这种情况下,谁要敢将自己的信任托付到他们的身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李绚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现在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去年时候,麹崇裕一动不动的原因了。
慕容氏。
就是因为担心慕容氏会出幺蛾子,所以麹崇裕宁肯一动不动的待着不立功,也要看着慕容氏,免得他们真的弄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即便是他也没法收拾。
那么接下来的一切,李绚又该如何安排的。
南面要进发苏毗,西面要盯着吐谷浑,东面也要观察河州和廓州……
他要看看,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他人的伏笔在。
……
正月初八,南昌王世子,金昌郡公李志昭三月生辰。
麹豆儿靠在刘瑾瑜的身上,和刘舒璧、刘琼玉低声嬉笑聊天,站在稍后方的麹崇裕忍不住的松了口气。
抬眼看了正在和刘仁轨低声说些什么的李绚,麹崇裕心中感慨,去年让豆儿在王府待了大半年,看样子是待对了。
李绚察觉到麹崇裕的目光,微微点头,然后才又看向刘仁轨问道:“岳翁,昌州司马之职,朝中有没有定夺,再没有,恐怕就要耽误今年战事了。”
“一个司马而已,有你在昌州,担心什么。”刘仁轨侧身看了李绚一眼,问道:“怎么你有要调的人?”
李绚嘿嘿笑笑,然后说道:“岳翁觉得,右屯卫郎将南炬如何?”
“右屯卫郎将南炬?”刘仁轨想了想,说道:“就是在沙珠玉河陪伱战场厮杀的那名校尉?”
“现在已经积功升为郎将了。”李绚轻声说道:“大唐这两年,战事恐怕不多,多数在昌州前线,想要再往上走,只能前往昌州,再来,昌州也需要一个能收拢党项战士的司马。”
昌州司马之职,不是和左右卫,昌州州兵抢夺兵力,而是需要能从党项族民中收拢战士,凝练成兵的司马。
这里面虽不需要的,就是一个只会勾心斗角,来了就抢夺左右卫兵力,压迫党项族民的司马。
如果真的是这样,李绚是会杀人的。
“昌州所需,不是一个司马的事。”稍微停顿,刘仁轨接着说道:“朝中打算在昌州建立河源府,吐谷浑,党项,诸族都要统一进去,进行休养生息,明年才是大战。”
李绚眉头一挑,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一个司马不过五品官,但一个河源府,光一个折冲都尉就有四品。
更别说,还有左右果毅都尉。
李绚低声说道:“看样子,陛下这是真的想要用一州之力,灭掉吐蕃了啊!”
李绚原本所想,用一个司马,召集党项一千精锐骑兵,但皇帝想的,是三千精锐骑兵。
当然,党项三万多户,随时可以拉起数万骑兵,但隶属于大唐的正规州兵,只有三千。
负责后勤,军械补给的正规州兵只有三千。
战时,可以将这些人全部都拉去前线作战,但大唐不负责他们的后勤粮草和军械补给,一切只能靠他们抢。
“另外,今年除了昌州,西吐谷浑方面也有战事,若是能够打通西吐谷浑,直接抵达西州,那么大唐对西域的控制就能增强,闻喜县公在西域的战事也就能够结束了。”刘仁轨轻声说了一句。
西域的战事持续时间比昌州时间还长,但没办法,西域面积广泛,而且粮草供应之事,西域自行解决,也用不着朝中插手。
李绚刚要继续和刘仁轨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太子殿下驾到。”
李绚顿时站了起来,满脸诧异的看向了刘仁轨。
刘仁轨皱着眉头,微微摇头,他对李贤到来也是一无所知。
……
将一件玉雕的菩萨像,亲手挂到了李志昭的身上,李贤神色温和的对着刘瑾瑜点点头。
“多谢殿下。”李绚邀请李贤坐下,顺口问道:“殿下今日怎么用空?”
“只是顺便来一会儿,王叔陪孤走一走吧。”李贤看了一眼后院方向。
李绚心领神会,站起来拱手道:“殿下请。”
李贤率先朝着后院走去,李绚看了刘仁轨一眼,然后快步跟上。
行走在冷寂的后院中,李贤沉默许久才开口:“王叔此番离京长远,不知道有何教孤?”
李绚每一次离开中枢,都会和李贤有一番谈话,但那种谈话都是皇帝允许之下。
李绚原本以为,是在自己明日陛辞之后,才见李贤,但现在看来李贤已经有些等不急。
又或者说,皇帝没有安排李绚明日去见李贤……
看见前面的小湖,李绚神色肃然的说道:“殿下,朝中诸事,还是当以政务为要,但政务说到底不过一个字,税。”
李绚说到这里,面色微微有些艰难。
户部是武后掌管的地方,哪怕历任户部尚书都不是她的人,但武后却依旧可以牢牢掌控户部,手段可怕。
“户税统计,虽然最后在户部手里,但说到底,还是在地方州县。
今年大唐虽然安静,但明年就未必。
殿下最好今年能够深入地方州县,查查各州县户籍田亩之数。
不需做多,只需将现在田亩之数,和武德贞观年间相比……查出问题所在,罢免官吏,追缴税粮,对殿下而言就越有好处。”
李绚神色肃然,微微躬身。
这是他对李贤献的最后一策,在他废掉之前的最后一策。
李贤能不能撑的过去,就看他对这一策略的理解和执行了。
理解执行到位,他这个太子必然能够多撑一年。
这就是李绚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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