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省的奉天城毫无疑问是东北最重要的城市。这个省份是东北人口密度最高物产最丰富、甚至工业厂矿都是当时中国首屈一指的省份之一,占有了奉天省就基本上可以控制整个东北三省了。但是由于清政府在东北一直采取很特殊的政策,比如持续两百年的柳条边墙,不允许汉人百姓进入东北种地打猎,在东北不设立流官。直到几十年前才在东北建立行省,允许大量移民,设立流官,派驻部队。但是中央政府,特别是后来继起的民国中央政权,对东北的控制力相对于内地行省是最弱的。特别是东北这块肥沃富饶的土地,从近代以前就牵扯了太多的国际势力在里面。
先是俄国的日渐侵削,甲午战争日本占领东北,接着三国干涉还辽。庚子事变的时候俄国军队又占领全东北,到1905年日俄战争的时候,两大帝国主义在中国的国土上大打出手,当时的清政府当局却在自己的国土上面严守中立,闹出了近代史上面最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一直到清室灭亡之前,清政府打的主意就是利用东北这块肥肉平衡日俄两国在北方的压力。到了日俄战争之后,才陆续有些有识之士开始花费心力经营东北,其中还少不了袁世凯的功劳。
先是将新军第二十镇调驻奉天省,派驻各级流官,并开始组训东北自己的新军,着力开始经营整个东北。而现在这个奉天省的都督、在雨辰原来那个时空里大大有名的张作霖就是从那时开始被招安,先干巡防队,然后旧军改新军,一路这样爬上来的,直到现在坐到了奉天省都督、北洋军第二十七师师长的位置。对于自己这个马匪胡子的出身,也不是北洋嫡系,现在居然也能到了这个地位,张作霖是满意得很。
虽然在过去的一年里面,袁世凯对他还是有所防备的,比如吉林督军孟恩远就是北洋老底子出身的,放在他背后,就是为了牵制他的势力,但总体来说,袁世凯对张作霖这个算是北洋旁系的都督还算是不错,也相当地拉拢照顾,想让他为自己看好背后东北的地盘,另外戒备满蒙独立势力的活动。总体来说,张作霖干得不错,他一边发展自己的力量,一边和日本拉拢交涉,省得给日本什么干涉的借口。同时还集中精力应付满蒙民元以来蠢蠢欲动的局面,几次蒙古王公运送武器勾结浪人想起事,都被他的马队镇压了下去。至少在过去的一年里面,张作霖还是觉得得心应手,政务军务对外交涉方方面面都还是游刃有余。
但是现在张作霖却觉得烦恼无比,在奉天城里最豪华的建筑大帅府里面,他看着自己那几个搭班的老伙计急得直转圈,巴巴地把他们都叫过来了,坐在一起开会的时候,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作相、吴俊升、汤玉麟等几个人从拉杆子的时候就跟着张作霖了,现在也是旅团长或者镇守使的官衔阶级。看着他们的大哥愁成这样,几个人都有心安慰,但是想着他们在各地碰上的局面,都不知道这个安慰的话从何说起,只是摇头叹气。郁闷到了后来,就一个个开始发牢骚。
“妈拉个巴子的,现在北洋倒霉,咱们这些山林队出身的假北洋也跟着倒霉!东北是咱们好好镇守的地方,生生给袁大头拿来送给了日本人!现在满铁那帮日本驻军,要把他们的警备范围向外推二十里路,那里面有多少村子集镇以及咱们自己的百姓啊!整天就来这个日本官那个日本官和你说***这个事情,说咱们再不主动出让,他们就派兵来撵了,***,老子的步枪也不是烧火棍!”
“现在日本人就是看着咱们东北现在没人儿管,北京姓袁的病重,中央不管是陆军部还是什么陆军总参谋部,都是乱成一团糟。咱们要中央的指示命令没有,要中央兵力支援没有,要饷械粮弹的补充也没有。日本人又是和咱们那个大总统明文签了密约的,要是日本人真的动兵用强,倒变成他们有道理了!咱们在自己的国土上面抵抗,倒成了什么劳什子非法的啦!本来就兵力单薄,打不过人家,现在连抵抗的理由都没有,咱们还苦撑在这里做什么?”
“现在还有邪性的,原来东北这个地方的满人,自从光复以后都缩着脖子走路,整天在家里不敢出门的,生怕咱们找他们报几百年前的什么国仇,要搓他们圆就圆,要捏他们扁就扁,老实听话得很!不像蒙古人闹腾得那么欢。现在可又不一样了,走路都横着走,还带风!逢人就说日本人支持他们,袁世凯倒霉了,大清要复国了。东北有八十万满人,还不能自成一个国家?马上这天下就要变了!我的骑兵巡逻队现在简直不敢过佻南府,热河那些蒙古王公看着咱们汉人军队,真***开枪就打!完全不是原来那个龟孙子模样了。真***邪门了,背后一定有什么鬼门道!”
“现在南满那一块,听说风声很不对,不少原来坚持不受咱们招安的山林队,都有人马过去。但是那里日本人现在在举行什么演习,咱们也侦探不了那些山林队的动向。反正我觉得里面味道很坏,说不定大变就在眼前!师座,你要早点拿个办法出来,咱们弟兄们才好应变啊!这年月咱们到底跟谁,还不是师座老大哥你一言而决!”
张作霖满心烦躁地站定了脚步,啪地将一沓情报扔在了会议桌上面,正在议论纷纷说得唾沫横飞的那些二十七师的将校们看他神色不善,都住了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张作霖。
张作霖虽然是胡子出身,但是却不像人们想象中那样一副英豪粗鲁的样子,他个子并不高大,样子长得倒像一个读书人。但是这个人心胸很广,往往跟着他卖命的人都能死心塌地,虽然没什么文化,在仕途上面却一直都走得很顺利。这个时候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大声道:“瞎吵吵啥?现在这个局面老子还能不知道?就是日本人和满人联合日鬼弄棒槌,想搞什么伪满洲国这个傀儡出来,总之就是要把咱们这些汉人当官的撵走,要不就投效他们,最后换他们来坐天下!”。
他背着手恶狠狠地看着自己手下的将领,那些人都给他看得有点心慌,有些人还低下了头:“老子就不相信你们事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说点啥没用的尽来敷衍老子。日本人连老子都找上了,跟老子说什么这是大势所趋,要我和他们合作,到时候还是保老子一个都督的位置。老子当时就送客,说我张作霖杀人放火砸响窑什么都干过,就是没认过洋鬼子当爹!你们这些带兵在外面的实权部队长,日本人没有送款送娘们给你们?嗯?”
他那一声“嗯”凶狠无比,说得在座将领都冷汗直冒,还是张作相站起来道:“大哥,就像你说的,日本人自然也来拉拢咱们了,给款咱们就下腰,给娘们咱们就先睡,反正不扰白不扰。但是弟兄们的主意想头就一个,大哥要咱们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没有二话!现在倒是要担心黑吉那两省的人,***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
这几句话看来说到张作霖和在座将领的心坎里面了,整个会议室的气氛一下松动了起来,大家又开始七嘴八舌地朝张作霖表忠心。张作霖缓和了脸色,走到中间那个披着老虎皮的交椅上面,摸着自己滚烫的额头坐了下来,颓然道:“这个事情看来咱们是躲不过去了啊。北京那边原来袁大总统身边的智囊杨度杨皙子来咱们奉天了,但是你们知道他代表的是谁吗?江北雨辰!”
张作霖“雨辰”这个名字一出口,满座的将领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江北军作为北洋军当初最大的敌人,雨辰在南方的威名他们这些在东北的军人也清楚得很。现在北京那边的政局变化他们也有所了解,眼见着雨辰可能就要出来挺身收拾全国局面,未来如何收拾他们这些地方势力还不见端倪,现在居然就派了前大总统的心腹找上了门来!这政治风云的变幻,当真奇妙莫测得很。大家都张大了嘴,脑子里面关于这个局面已经理不清楚了,干脆就等着张作霖拿主意。
其实张作霖心里又有什么准定的主意了?只有杨度那一席话一直在他的耳边响着:“这次的事情,就是日本在背后策动!我们从以前的袁大总统到现在的江北雨将军,都知道张将军爱护东北地方、维护国家主权的拳拳之心。但是这次情况复杂,原来在北方的北洋势力已经无能为力。日本就趁这个局面策动满蒙独立运动,单靠张将军二十七师的力量,那是不够的!现在的情况就是要镇之以静!只要张将军和二十七师的弟兄们能保住奉天,保持住锦州榆关一线,就是张将军为民族立下的功劳!现在全国民心思定,民气如潮,民国是大有前途的。江北雨将军少年有为,治国治军都是世所难匹,眼看就要负担起全国的责任,将军是东北的好汉子,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错了念头。雨将军随后还有亲笔书信给您,不要担心饷械粮弹援军的事情,这些雨将军都会源源接济。就算直接和意图闹独立的满蒙势力甚至日本人开仗,都不需要将军冒这个险!现在安蒙军这支强大的部队就在天津,雨将军还会抽调部队充实他们。何灼然是在塞外打出名气的将领,他会亲率安蒙军北上,为国家安定东北的局面!这个时候是张将军向雨将军表白自己行迹的大好时候,全国多少地方势力,还巴望不到雨亭兄这个机会!为我兄计,可千万不能错过了!”
这个时候自己还有什么选择呢?雨辰已经替自己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自己只要守住老窝子就成。现在的民气他也知道,真到事情闹出来、安蒙军誓师北上的时候,他张作霖还能阻挡不成?至于自己的势力会不会受到雨辰的慢慢侵削,都是日后的事情了。现在这个局面,自己只要不想当汉奸,就只能倚靠雨辰了,不然谁还有这个实力?自己从一个小马匪干到现在的都督师长,未尝没有坐地自肥的心思,有的时候甚至隐隐约约有个争雄天下的想头。但是现在看来中原大势将定,自己还能如何呢?以前是服从袁世凯,现在就是服从雨辰罢了。反正他最终想掌握东北还要大概几年的时间,自己还可以当几年的土皇帝。这一生,就这样了。
现在的张作霖,毕竟不是在雨辰那个时空里,十几年之后,羽翼丰满可以出关争夺天下的那个张作霖,他现在还是民国的一个将领军人。但是他性格丝毫未变,和外人可以联络,但是绝不做傀儡。
张作霖终于从椅子上面跳了起来,凶狠的目光扫视着全场:“既然兄弟们都信得过我这个大哥,我也不会让你们吃亏!现在东北局面这么复杂,大家都听我的安排!一方面不要和意图闹事的日本人起什么冲突,一方面咱们收缩!原来在各地分散的部队都往奉天集中,锦州和榆关要增加部队!把关内外这条通道给守牢靠了。骑兵部队向南满方向派出去,第一时间掌握情况!都汇聚到我这里来,我自然有地方请示办理!”
说完这些话,他似乎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旋即又振作了精神:“还有,把我们地盘里的大车骡马都集中起来,全部到奉天来待命!咱们援军上来,很可能走不了铁路,咱们准备好这些东西,也能方便他们一点。咱们二十七师能做的就这么多,除了有人来打奉天城,其他的事情,咱们一概不管,只负责维持地方,都明白了吗?”
辽阳府旁边的小集镇到了一月中旬的时候,一帮人马已经在这里人吃马嚼了好些日子。眼见得队伍渐渐到来整齐了,溥伟那里的消息却一直还没有传来,但是这里却再也等不得了,日本这些少壮派人物本来就是想名义上面隐瞒着上级强行推动这个事件,最后迫使上层接受既成事实。如果时间拖延久了,上级终于开始追究下来,不是一番雄心壮志都付诸流水了么?几个日本军官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经常聚集在一起密议,最后的结论就是,不等天津那边的消息了,马上就要发动!哪怕是遥尊溥仪,也是可以的嘛!肃亲王自然是站在他们那一头的。铁良却还总有些意见,到了赌性命的时候,他可就有点怂了,而且搭帮子伙计溥伟也没带着宣统过来。到时候事成了,他们这一派的功劳地位岂不是大大地落在了肃亲王这个老头子的后面?自己提着脑袋吃辛苦来复国,图的到底是什么?还不是恢复原来的荣华富贵?不过他的意见没有多少人理会。。
陈思此时的心情倒简单得很,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到时候就把肃亲王和铁良这两个家伙干倒。虽然这法子粗鲁简单,但是谁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满人复国运动当中的旗帜?两个人死了,就算赔上自己一条命,也便宜得很。旗帜倒了,至少满人自己就会乱成一锅粥,到时谁还有这个声望资格挑头?溥伟现在没有消息,他知道司令一定在天津有所布置。满人没有头乱了闹不起来,日本人难道自己赤裸裸地赤膊上阵不成?现在日本还不是可以在中国毫无顾忌、为所欲为的年月!从那些日本军官浪人研究员表面上底气十足的样子他都能隐约猜出来,这次行动很可能是这些少壮派军官打着国家行为的旗号,自己搞出来的!搞成了,日本政府军部自然会默认,不成的话,估计整肃行动马上就开始了!东北这个局面,也许能靠自己的牺牲稳定下来!
陈思的想法自然有他天真的一面,从根本上来说,他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做情报工作的军官,但是他的打算也未尝没有道理。肃亲王和铁良如果死了,确实是日本这些少壮派不能接受的损失,也许真的能让他们阵脚大乱,最后无功收场也不一定。
望着祖国东北面的这一片沃土,考虑了很久的陈思下定了决心,我就死在这里啦。司令和国家,会为我立一块高高的纪念碑的。
想定了自然就要马上动手,陈思一向为自己这个纯军人的作风而感到自豪。他花了半天时间把自己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又把自己的两把自来德手枪擦了又擦,子弹都细细地挑选了出来,弹头在地上磨了又磨,打进人身体里就是炸子,保管没有一个活命的。这两匣子二十发子弹,要是自己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饶上几个日本人,那就真的够本了!
大雪从早上开始,就又纷纷扬扬地下了下来,陈思走出自己的小屋子的时候,耀眼的雪光刺得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好,天老爷都在为自己戴孝呢。自己这一辈子,作为一个江北军骄傲的军官,为国家民族的事业干到现在,值了!
这个山坳里面的小小村镇经过日本兵这些日子的封锁,加上五六百号大架杆炮手们的糟蹋作践,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死镇。小土街上面往来的,都是在大烧锅里喝得醉醺醺、敞着皮袍子、不知道在嚷嚷吵闹些什么的老炮们。看着陈思面沉如水地走过来,有些还有点清醒的人,认得这个以前到他们这里奔走联络过所谓的满人年轻好汉,现在也挂着他们的教官头衔,这些天里教了他们一些正规行军打仗的知识,于是都高声地笑着和他打招呼:“陈教官,这么冷的天儿,也去大烧锅喝两杯?”
“哪天指不定就要上去拼命了,什么洋钱留腰里都是白扯!大烧锅咱们不花钱,这里的娘们还有几个好的,塞她们裤裆里,比什么都强!”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咱们这次闹成了,也***风光几天!老子老爷子干过花马队,给日本人卖命,那好处说不完!”
陈思笑着和他们点头打招呼,心里面却厌恶得想一梭子把他们都撂倒。这些主要在北满还有南满和朝鲜交界处活动的土匪,都有十几年的和日本人合作的历史。当初日俄战争时日本人就拉起了几千人的花马队,破坏俄军的交通线,打击俄军的后勤。一直到现在,日本人都没有放弃对他们的控制。现在这些不要祖宗的家伙,果然又都派上了用场!据说还有不少日本人冒充中国人混在这些山林队里面,已经都十几年了。日本对东北的心思,既用得深,也想得毒啊。
他敷衍过去这些人,一直朝镇子中间那间最大的屋子走了过去。那里是镇长的宅子,现在自然成了满蒙复国军的指挥部。他手伸进了怀里,摸着自来德手枪的枪把,这么冷的天,居然满手都是汗水,脚步踩在厚厚的雪上面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在心里面冷冷一笑,来,看你家陈爷爷,今天到底能赚几条人命!
第三卷一统之路第068章陈思
这时在上海,雨辰几手就在这里设立了一个临时大本营。上海和北方方面联络方便。协商处理这个政局大变动和东北可能发生的事变,都是他现在能呆的最好的地方。而且他现在也想正式的把上海消化在他的基本地盘里面了。将来就是接手整理全国政局的话,一时间他的势力和其他势力还是泾渭分明的,到自己能彻底的融合消化全国,还是需要一点时间,这段时间当中,自己可以完全倚靠使用,并用来作为威慑改造全国地方势力的根本,还是自己现在手中掌握的实力。
雨辰可从来没有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望风景从的地步。自己虽然因为风云变幻,隐隐的将他推戴到了全国第一人的位置,但是要做的事情还是太多太多。数数他现在要面临的事情,第一就是要把天津会议确定的北洋团体和同盟会团体联手瓜分中枢的局面完全扳过来。大选已经推迟,自己还要及早梳理好局势,将大选在今年初尽早召开,让自己可以合手法统的登上全国最中枢的位置。北方袁世凯如果真的死掉,北洋团体那么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势力也需要自己来收拾,他们可是除了江北军全国最大的武装团体了!要是一个处理不当,内战还是要爆发的!只是现模大小的问题罢了。
联邦党作为自己的政党门面,这次大选毫无疑问的要当仁不让,但是要如何组织。让自己吃相不要太难看,最好看起来还是万众归心的样子,也是要大费斟酌的事情。眼看自己就要接手全国的财政,这个烂摊子就这么生生的摆在自己的面前,原来还是站在干岸上看北方中央政府的笑话。现在有的省份请赈请饷的电文已经是直送自己这里了!全国财政地整理又是一篇绝大的文章,江北就是靠着财政一直卓有余裕才和财政窘迫的袁世凯较量当中一直占有上风,现在如何把这篇文章做好,可是一个非常让人头疼地问题。说得难听点,就算全国政治上面统一了。这个财政统一,还不知道要花多大的功夫呢!。
还有列强们的态度,蒙藏问题。江北地方自治政策是否在全国逐渐推行下去的问题,将来定都,是不是还在北京地问题…………等等种种,似乎是在他下船伊始。就完全的涌到了他的面前。雨辰有时都在后悔,干嘛自己要走得那么快,还不如等袁世凯把政局整理出一个眉目来自己再接手也好啊!
但是时代地风潮就是这样。可以一下把你涌得非常高,但是你一个处理不当。也很有可能把你摔得很惨。所以雨辰在上海,还是采取了相当谨慎的态度。关于目前的政治风潮和反对十九条的民间民意,他没有做过多的讲话。反而强调了现阶段这个过渡时期要维持北方临时中央政府威信的事情,说相关交涉地责任,等到正式政府成立之后再从容追究。现在还是相忍为国重要。对未来的政治架构,他只是强调他一定为大选保驾护航,未来民国的责任内阁制度还是不会变化地。但是原来为正式大总统所量身打造的一些权力,肯定将完全取消。一切他都服从大选结果。
有人问他到底是想做大总统还是内阁总理,他总是笑笑说,未来的政府一定会是文官政府。如果他还是军人身份,一定不会在政府当中任职。可能因为还在过渡期间。他会实行一定时间的军政以稳定局势,但是最后的结果不是他解甲从政就是继续当军人服从政府命令,不会有第三各道路地。也有人问起地方自治这个政策的问题。雨辰总是强调这个政策是发扬民主,减少行政开支,并照应各地千变万化的地方情势的最好政策。未来一定有个中央,统一办理国防外交财政等国之大事。但是地方自治政策也未尝不可以通行全国啊?但是这一切还都需要仔细斟酌,集思广益,大家共同为国事操心,把这些事情办理好。
大家也算多少明白了这个年轻将军,未来很可能的最高权力者的打算。他现在还想保留着北京临时中央政府这个幌子,为自己减轻一点压力。等着大选结束,走完法统上面的程序,他是打算另起炉灶了!但是到底他将和谁合作,将如何整顿地方,还是混沌不清。现在全国却已经处于实际上无政府的局面,各省各地的军阀自行为是。而江北仍然在这个过渡时期保持着地方姿态,一是减轻压力,二是他的五省半地盘团结在一处,比起任何一个势力来说都是占据着绝对的优势,除了他最后来收拾局面,还能有谁呢?现在可没有一个统一的北洋团体了!他依然在玩着以退为进的手腕,不过的确略微有点私心自用罢了。
但是从雨辰内心来说,他的确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来处置这些事情,先推给北京那个已经几手完全丧失了机能的中央政府和乱作一团的临时参议会,也是不得已的事情。他的精力完全都放在未来东北可能发生的巨大变化上面了。
作为一个过来人,雨辰完全知道东北对于未来中国地位的重要性。也完全知道日本少壮派军人冒险成功之后,万一东北真出现的伪满洲国的局面。自己只要稍微应对软弱一点,很可能就要从他手中丢失掉东北!对于少壮派军人打头阵,真正掌握大权的日本军头政客在后面看风色的作风,他是太了解了。为了这个事情,他连在徐州的“虎穴”大本营都整个迁到上海附近的松江了!
司马湛带着一大堆参谋和业务人员,在松江设立好了临时大本营。雨辰另外在天津也安置了安蒙军这个钉子。现在安蒙军在北方地位优越,绝对没有人敢找他们的麻烦。但是就是实力过于单薄了一些,雨辰一到上海,就近就抓了江苏陆军第三师的第六旅两个团赶紧船运天津,纳入安蒙军建制。同时将徐州的第9师独立旅金部兵力和教导旅第3团也通过津浦路先赴南京,再沿沪宁线转运上海,最后也船运天津!山东北洋军就算再向雨辰表示善意,也绝难同意四个团的江北军通过他们的地盘。雨辰也没时间和他们慢慢交涉了,干脆金部海运!何燧在天津主持一切,陆通海在上海负责补给。而吴采从河南回来徐州主持。河南的剿匪行动已经告一段落,除了张志鹤带一个师驻守豫南豫中。欧阳武带两个多团驻守豫西之外,其他部队全部复员。江北军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北方,在天津计划集中九个团的兵力,应付东北的事变,同时还将源源接济补充。雨辰已经在心里面发了狠。就算把江北军主力在东北打烂了,自己也决不能容忍另一个九一八出现!
所有的这一切,耽误了他处理国内政务地时间。说实在的。雨辰现在觉得是自己肩上的担子和压力,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来得沉重。现在地雨辰,毕竟是要从全国的金局上面来考虑问题了。
他带着点疲倦走进了虎穴大本营,这里用的是原来松江县的县衙门。现在已经铺满了电话线,屋子地顶上,也高高的竖起着各种无线电报的天线。而且通往天津地水线电报房的交换机也被江北军征用。放到了这里。现在这里,就是二十多万江北虎贲之士的核心。
雨辰第一眼就看到了司马湛,他还是那个懒洋洋的样子。天气还冷。他缩在军大衣里面,靠在一个躺椅上面,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一份电报。雨辰有些无奈,虎穴大本营在自己和吴采亲自主持地时候,什么时候允许有躺椅这种东西出现了!但是对于司马湛从蒋百里蔡锷他们身上学来的那一套名士派头。他也是毫无办法,也只有默认。
几个参谋军官本来还在标图,看着见完客人的雨辰走进来,马上就啪地打起了立正。皮靴马刺碰撞的声音一下惊动了司马湛。他抬起头来,就看着雨辰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司马湛倒是浑不在意,坐在躺椅上面就敬了个礼,后来想想不对,还是站了起来。笑道:“司令,见完客人了?”。
雨辰皱眉走到地图桌前面,摇头道:“我心思不在这个上面,让不群和百里兄去应付了。我还是担心你这一块啊,在看什么电报?”
司马湛苦笑道:“灼然发来的,叫苦的电报。他倒不是怕打仗,现在只担心两点。第一是东北地局势不明,虽然张作霜已经答应合作。但是东北的局面到底会发展到哪一步?未来事情闹出来,一个应对不及时就糟了!现在他那里完全收不到情报。而且南满铁路要是禁止通行的话,那海运也担心日本的舰队封锁,只有徒步走辽西走廊。现在正在收买运输工具,雇募夫子,做万一的准备。他自己预计,估计要十五天以上才能增援到奉天那里呢!”
司马湛说着又摇了摇头:“还有就是已经运抵天津的苏三师六旅的部队,从南方过去的。对于北方的装备可以说是还无准备,军需处已经派专人在天津采购冬季作战装备了。但是都是南方兵,不像安蒙军他们已经习惯了,未来得力与否,也是灼然最担心的事情。”
他拍打着手中电报,慨然叹道:“现在国内局势乱成一团,北方简直就是没有人作主,我们还要毅然动用重兵北上,真是困难重重啊!我干了那么久的参谋工作。这次是最感到头疼的!敌情不明,未来的对手到底是伪军还是日本军也不明白,作战部队也没有一个稳固的后方基地,难啊!”
雨辰哼了一声,重重的在地图上面一拍:“难也要打!现在没有人操心这个国事,我们就要操心!未来纯如你也是负责全国军事的人物了,这点子担当要有!我已经通过英美借用外交部的名义向日本政府提交了说贴,虽然知道用处不大,但是能缓一天也是好的!现在上海招商局、天津招商局的轮船我已经金部租下来了,尽全力的保证安蒙军的补给!等把东北局势安定完了,咱们再来慢慢收拾国内…………对了,你发电报给灼然,让他和白处长全力配合,把静园那个小皇帝给咱们看紧了!这也是关键之一啊!”
他说完这些话,又沉默着不大做声,心里面却在想着陈思。他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呢?一时也还没有发动。但是什么情报都传不出来?想着又担心他的安危,自己对情报工作的布置可以说幼稚外行已极,在国内利用金钱收买和势力压迫。还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但是到对外的时候,可就破绽百出了。以后这方面工作,还是要大大的加强啊。
这时地陈思,自然不知道雨辰面临的复杂情况。他只是专心在自己将要做的事情上面。几个盘旋就已经走到了那些头目盘踞地那个院子面前。接着就是心里一沉。原来门口不过是肃亲王的十来个武装亲随,现在却是七八个明显是换了中国人服装的日本军人在警戒放哨!陈思的脑子动得飞快,虽然他们现在做什么大决定都瞒着自己。只是叫自己和那些马匪队伍混在一起。但是这个迹象表明,发动就在眼前了!也许就是明天!反正马匹武器弹药都早准备得现成,只要一个奔袭,就能拿下还有内应地辽阳府,打出他们满洲国的大旗!
看来自己打算今天就动手,还是非常正确的决定呢。陈思咬着牙无声地一笑。大步就朝院子门口走去。随着一声低沉粗鲁的呼喝,两把步枪就横在了他的面前,刺刀都抵进了他的棉袄里面。两个矮小结实的日本兵冷冷的看着他。意思就是不让他进去。
陈思地脑门子都急出了汗:“我是陈思,陈思啊!找肃王爷和铁大人商量事情的!我是部队的教官,教官你明白吗?我有重要地事情向两位汇报!”说着他就拿手去推那两支步枪,日本兵粗鲁的把他手打开,哗啦一声就拉开了枪栓。不住的朝他摇头。
陈思这下真的是想把手枪掏出来打一个痛快,但是强忍着了,大声的朝院子里面叫喊:“肃王爷!铁大人!我是陈思啊!我有事情向您二位汇报!麻烦让我进来!”他扯着脖子在那里喊,两个日本兵就想拿枪托揍他,正闹得不可开交地时候,就看到一个应该是日本军队现役小军官的人物,滑稽的穿着一件山林队的皮袄,快步的走了出来。他大声的喝止了那两个日本兵,朝陈思微微一笑,开口居然也是半生不熟的中国话:“陈桑,请跟我进来!”
陈思也朝他僵硬的笑了一下,就想朝里面迈步进去。又被那日本军官一脸假笑的叫住了。他一挥手,几个日本兵就上来捏他的身子,腰里别的一把自来德手枪还有怀里揣的一把,都捏了出来。陈思木着脸看着他们搜身,心里面乱成了一团。但是面子上面还是镇静得很。日本人和那些满人怀疑自己了?自己一向独来独往,要对付自己造就对付了!还要等到今天?陈思毕竟没有受过专业的情报人员训练,自己做秘密工作都是凭借着自己的天分。遇到这样的情况,手里没了家伙,原来的打算一下子都落空了。真的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好。
那个日本军官板着脸看着卫兵细细的把陈思搜完了,才一摆下巴。四个日本卫兵就把陈思涌在中间,带着他走了进去。这到底是在唱哪出戏?陈思忐忑着跟着他们走了进去。觉得冷汗都把自己的内衣渗透了。到了最后把心一横,管***,只要老子不死,就总还有机会!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老子用牙齿也要捞一个垫背的!
一行人几步就走进了大堂屋,原来这也是王镇长的家当,现在自然也是为满蒙复国大业做贡献了。才一进去,外面满地的雪光更映得屋子里面有点昏暗。当中的两张太师椅上面坐着神情严肃的铁良和肃亲王,周围还散乱的坐着南山樵和一干日本军官们。更明显的表示出来了这次预谋是以满人为幌子,其实骨干都是日本少壮派野心家的事实。看着几个日本兵几手是押送着陈思走了进来,肃亲王还和陈思招呼了一声,辞气倒是还很平和:“陈兄弟,正准备找你过来呢,我们和南山先生他们已经商量定了,决定不等天津那边的消息了,明天晚上就奔袭辽阳府,打出咱们的大旗来!”。
陈思一怔,想疾步趋前,却被那几个日本兵夹在了中间不能动弹。他也不管其他人了,大声的冲着肃亲王道:“王爷,这使不得!咱们起事都是为了皇上,天津那边消息都没有,咱们先闹出来,那就是害了皇上!而且名不正言不顺!再说了,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部队还在整理,一个个都喝得醉醺醺的,明天晚上就发动奔袭,怕也整理不好队伍。咱们反正有日本朋友保护,再等几天也是没大碍的?”
肃亲王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他旁边的铁良倒是冷笑了一声:“再等几天?好等你江北那个主子把什么事情都准备好,调兵上来打咱们!”
陈思顿时感觉象一个霹雳打在自己头上,铁良的话音才落,他就大吼一声。伸出铁钳一般的大手一把就夺过身边一个日本兵手中的长枪,再一脚把挡在面前的那个日本小军官踹出去老远,放平枪就冲着肃亲王扳动了扳机!
八勾一声的脆响,子弹却打到了屋顶上面,一个日本兵在他放枪的时候一下就把他的步枪朝上面掀开了!屋子里面的日本卫兵和军官都朝他扑了上来,陈思挥着手中带刺刀的步枪就想和他们搏斗,但是几个人都挤在一起,如何施展得开!顿时就把他按到了,手也被弯到了背后,几双大皮靴踩在他的背上头上,将他死死的压住。陈思却还不甘心屈服,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吼叫声音还拼命的朝上面挣扎,枪托狠狠的打在他的头上背上,鲜血一下就迸溅出来,可他还是在反抗!
刚才的枪响时候,肃亲王还是沉着脸端坐在那里,铁良却吓得一下软倒滑落在地上。看着屋子里面一阵扰攘大喝,却终于把陈思制服了。铁良才狼狈的爬了起来,从腰里掏出一把白朗宁手枪,狠狠道:“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小子就是一条白眼狼?和你搭伙计的那个白斯文也不是个好东西!现在抓住了你小子,正好给咱们大军发动祭旗!”说着就摆弄着手枪想给陈思来一下。
陈思被压在地上,但是那眼光却没有半点屈服的意思:“老子是汉人军官,在你们这帮汉奸面前求饶我就是你孙子!冲着老子心口打,看看老子的血到底有多红多热!”鲜血已经顺着额头淌下来蒙住了他的眼睛,让他望出去所有的一切都沾上了血色。他只是后悔自己没有能完成自己的使命!至于这条命,牺牲在这里正是死得其所。
肃亲王和南山樵都叫了一声:“慢!别开枪!我还有话和他说。”铁良一怔,又讪笑着把枪揣回了腰里,哼了一声:“好鞋还不踩臭狗屎呢!到时候有人收拾你!”
肃亲王用掩饰不住的轻蔑目光看了铁良一眼,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四五个日本人还几手压不住的陈思。他们几手要把陈思的膀子都要拗断了,可他还是在不觉得痛似的再挣扎。肃亲王走到陈思面前,看着他那双充满了怒火和不屈的眼睛,淡淡道:“你是汉人的好汉子,我为了我们的祖宗基业,大家各为其主,到时候我必然给你一个痛快,不会让人作践了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到现在才出手把你拿下么?”
屋子里只有陈思挣扎喘粗气的声音,肃亲王的话他几手没有听进去。陈思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司令,我对不起你!没有完成自己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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