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辰在上海无形设立了一个临时大本营,以便上海和北方方面联络,协商处理这个政局大变动和东北可能发生的事变。而且他现在也想正式把上海消化在自己的基本地盘里面。将来就是接手整理全国政局的话,一时间他的势力和其他势力还是泾渭分明的。到自己彻底地融合消化全国还是需要一点时间,这段时间当中,自己可以完全依靠使用并用来作为威慑改造全国地方势力的根本,还是自己现在手中掌握的实力。
他现在要面临的事情,首先就是要把天津会议确定的北洋团体和同盟会团体联手瓜分中枢的局面完全扳过来。大选已经推迟,自己还要及早梳理好局势,将大选在今年初尽早召开,让自己可以合乎法统地登上全国最中枢的位置。
其次还有列强们的态度、蒙藏问题、江北地方自治政策是否在全国逐渐推行下去的问题、将来定都是不是还在北京的问题……种种问题,似乎在他下船伊始,就完全涌到了他的面前。
时代的风潮有时会这样,一下把你涌得非常高,但是你一个处理不当,也很有可能把你摔得很惨。所以雨辰在上海,还是采取了相当谨慎的态度。关于目前的政治风潮和反对十九条的民间民意,他没有做过多的讲话,反而强调了现阶段这个过渡时期要维持北方临时中央政府威信的事情。他说相关交涉的责任,等到正式政府成立之后再从容追究,现在还是相忍为国重要。对未来的政治架构,他只是强调他一定为大选保驾护航,未来民国的责任内阁制度还是不会变化的。但是原来为正式大总统所量身打造的一些权力,肯定将完全取消。一切他都服从大选结果。
有人问他到底是想做大总统还是内阁总理,他总是笑笑说,未来的政府一定会是文官政府。如果他还是军人身份,一定不会在政府当中任职。可能因为还在过渡期间,他会实行一定时间的军政以稳定局势,但是最后的结果不是他解甲从政就是继续当军人服从政府命令,不会有第三条道路的。也有人问起地方自治政策的问题,雨辰总是强调这个政策是发扬民主、减少行政开支、并照应各地千变万化的地方情势的最好政策。未来一定有个中央,统一办理国防、外交、财政等国之大事,但是地方自治政策也未尝不可以通行全国啊!只不过这一切还都需要仔细斟酌,集思广益,大家共同为国事操心,把这些事情办理好。
而此刻,他的精力全都放在东北可能发生的巨大变化上面了。
作为一个过来人,雨辰完全知道东北对于中国地位的重要性,也完全知道如果日本少壮派军人冒险成功,东北真出现伪满洲国的局面,自己只要稍微应对软弱一点,东北很可能就要从他手中丢失掉!对于少壮派军人打头阵,真正掌握大权的日本军头政客在后面看风色的作风,他是太了解了。为了这个事情,他连设在徐州的虎穴大本营都整个迁到上海附近的松江了!
司马湛带着一大堆参谋和业务人员,在松江设立好了临时大本营,雨辰另外在天津也安置了安蒙军这个钉子。现在安蒙军在北方地位优越,绝对没有人敢找他们的麻烦,就是实力过于单薄了一些。雨辰一到上海,就近就抓了江苏陆军第三师的第六旅两个团赶紧船运天津,纳入安蒙军建制。同时将徐州的第九师独立旅全部兵力和教导旅第三团也通过津浦路先运赴南京,再沿沪宁线转运上海,最后也船运天津!山东北洋军就算再向雨辰表示善意,也绝难同意四个团的江北军通过他们的地盘。雨辰也没时间和他们慢慢交涉了,干脆全部海运!何燧在天津主持一切,陆通海在上海负责补给,而吴采从河南回来徐州主持。
吴采原是去河南剿匪的。在南北大会战行将结束之时,河南有一帮势力强劲的土匪行事恶劣嚣张,领头人叫白狼。于是雨辰安排吴采去了河南剿匪,以便稳定江北局势。如今,河南的剿匪行动已经告一段落,除了张志鹤带一个师驻守豫南豫中,欧阳武带两个多团驻守豫西之外,其他部队全部复员。江北军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北方,在天津计划集中九个团的兵力,应付东北的事变,同时还将源源接济补充。雨辰已经在心里面发了狠,就算把江北军主力在东北打烂了,自己也绝不能容忍另一个九·一八出现!
他带着点疲倦走进了虎穴大本营,这里用的是原来松江县的县衙门,现在已经铺满了电话线,屋子的顶上,也高高地竖起着各种无线电报的天线。而且通往天津的水线电报房的交换机也被江北军征用,放到了这里。现在这里,就是二十多万江北虎贲之士的核心。
雨辰第一眼就看到了司马湛,他还是那个懒洋洋的样子。天气还冷,他缩在军大衣里面,靠在一个躺椅上面,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一份电报。雨辰有些无奈,虎穴大本营在自己和吴采亲自主持的时候,什么时候允许有躺椅这种东西出现了!但是对于司马湛从蒋百里、蔡锷他们身上学来的那一套名士派头,他毫无办法,也只有默认。
几个参谋军官本来还在标图,看着见完客人的雨辰走进来,马上就啪地打起了立正。皮靴马刺碰撞的声音一下惊动了司马湛,他抬起头来,就看着雨辰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司马湛倒是浑不在意,坐在躺椅上面就敬了个礼。后来想想不对,还是站了起来,笑道:“司令,见完客人了?”
雨辰皱眉走到地图桌前面,摇头道:“我心思不在这个上面,让不群和百里兄去应付了。我还是担心你这一块啊,在看什么电报?”。
司马湛苦笑道:“灼然发来的,叫苦的电报。他倒不是怕打仗,现在只担心两点。第一是东北的局势不明,虽然张作霖已经答应合作,但是东北的局面到底会发展到哪一步?未来事情闹出来,一个应对不及时就糟了!现在他那里完全收不到情报,而且南满铁路要是禁止通行的话,那海运也要担心日本的舰队封锁,只有徒步走辽西走廊。现在也正在收买运输工具,雇用夫子,做万一的准备。他自己预计,估计要十五天以上才能增援到奉天那里!”
司马湛说着又摇了摇头:“第二,就是已经运抵天津的苏三师六旅的部队,由于是从南方过去的,对于北方的装备可以说是毫无准备,军需处已经派专人在天津采购冬季作战装备了。但是都是南方兵,不像安蒙军他们已经习惯了,未来得力与否,也是灼然最担心的事情。”
他拍打着手中电报,慨然叹道:“现在国内局势乱成一团,北方简直就没有人做主,我们还要毅然动用重兵北上,真是困难重重啊!我干了那么久的参谋工作,这次是最感到头疼的!敌情不明,未来的对手到底是伪军还是日本军也不明白,作战部队也没有一个稳固的后方基地,难啊!”
雨辰哼了一声,重重地在地图上面一拍:“难也要打!现在没有人操心这个国事,我们就要操心!未来纯如你也是要负责全国军事的人物,这点子担当要有!我已经通过英美借用外交部的名义向日本政府提交了说帖,虽然知道用处不大,但是能缓一天也是好的!现在上海招商局、天津招商局的轮船我已经全部租下来了,尽全力保证安蒙军的补给!等把东北局势安定完了,咱们再来慢慢收拾国内……对了,你发电报给灼然,让他和白处长全力配合,把静园那个小皇帝给看紧了!这也是关键之一啊!”
他说完这些话,沉默着不做声了,心里面却在想着陈思。他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了呢?一时也还没有发动,但是什么情报都传不出来。想着又担心他的安危,自己对情报工作的布置可以说幼稚外行已极,在国内利用金钱收买和势力压迫,还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但是到对外的时候,可就破绽百出了。以后这方面工作,还是要大大地加强啊。
这时的陈思,自然不知道雨辰面临的复杂情况,他只是专心在自己将要做的事情上面,几个盘旋就已经走到了那些头目盘踞的院子面前,接着心里一沉。原来门口不过是肃亲王的十来个武装亲随,现在却是七八个明显换了中国人服装的日本军人在警戒放哨!陈思的脑子动得飞快,虽然他们现在做什么大决定都瞒着自己,只是叫自己和那些马匪队伍混在一起,但是这个迹象表明,发动就在眼前了!也许就是明天!反正马匹武器弹药都早准备得现成,只要一个奔袭,就能拿下还有内应的辽阳府,打出他们满洲国的大旗!
看来自己打算今天动手,还是非常正确的决定呢。陈思咬着牙无声地一笑,大步就朝院子门口走去。随着一声低沉粗鲁的呼喝,两把步枪就横在了他的面前,刺刀都抵进了他的棉袄里面。两个矮小结实的日本兵冷冷地看着他,意思就是不让他进去。
陈思的脑门子都急出了汗:“我是陈思,陈思啊!找肃王爷和铁大人商量事情的!我是部队的教官,教官你明白吗?我有重要的事情向两位汇报!”说着他就拿手去推那两支步枪,日本兵粗鲁地把他手打开,哗啦一声就拉开了枪栓,不住地朝他摇头。
陈思真的想把手枪掏出来打一个痛快,但还是强忍着了,大声地朝院子里面叫喊:“肃王爷!铁大人!我是陈思啊!我有事情向您二位汇报!麻烦让我进去!”他扯着脖子在那里喊,两个日本兵就想拿枪托揍他。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应该是日本军队现役小军官的人物,滑稽地穿着一件山林队的皮袄,快步走了出来。他大声喝止了那两个日本兵,朝陈思微微一笑,开口是半生不熟的中国话:“陈思,请跟我进来!”
陈思也朝他僵硬地笑了一下,就想朝里面迈步进去,又被那日本军官一脸假笑地叫住了。他一挥手,几个日本兵就上来搜他的身子,腰里别的一把自来德手枪还有怀里揣的一把,都被搜了出来。陈思木着脸看着他们搜身,心里面乱成了一团,但是面子上面还是镇静得很。日本人和那些满人怀疑自己了?自己一向独来独往,要对付自己早就对付了!还要等到今天?陈思毕竟没有受过专业的情报人员训练,做秘密工作都是凭借着自己的天分,遇到这样的情况,手里没了家伙,原来的打算一下子都落空了,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了。
那个日本军官板着脸看着卫兵细细地把陈思搜完了,才一摆下巴,四个日本卫兵就把陈思拥在中间,带着他走了进去。这到底是在唱哪出戏?陈思忐忑地跟着他们走了进去,觉得冷汗都把自己的内衣浸透了。到了最后把心一横,管***,只要老子不死,就总还有机会!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老子用牙齿也要捞一个垫背的!
一行人几步就走进了大堂屋,原来这是王镇长的家当,现在自然也为满蒙复国大业做贡献了。才一进去,外面满地的雪光更反衬出屋子里面的昏暗。当中的两张太师椅上坐着神情严肃的铁良和肃亲王,周围还散乱地坐着南山樵和一干日本军官们,更明显地表示出来这次预谋是以满人为幌子,其实骨干都是日本少壮派野心家的事实。看着几个日本兵几乎是押送着陈思走了进来,肃亲王还和陈思招呼了一声,语气倒是还很平和:“陈兄弟,正准备找你过来呢,我们和南山先生他们已经商量定了,决定不等天津那边的消息了,明天晚上就奔袭辽阳府,打出咱们的大旗来!”。
陈思一怔,想疾步趋前,却被那几个日本兵夹在了中间不能动弹。他也不管其他人了,大声地冲着肃亲王道:“王爷,这使不得!咱们起事都是为了皇上,天津那边消息都没有,咱们先闹出来,那就是害了皇上!而且名不正言不顺!再说了,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部队还在整理,一个个都喝得醉醺醺的,明天晚上就发动奔袭,怕也整理不好队伍。咱们反正有日本朋友保护,再等几天也没大碍?”
肃亲王淡淡一笑,并没有说话,他旁边的铁良倒是冷笑了一声:“再等几天?好等你那个江北主子把什么事情都准备好,调兵上来打咱们!”
陈思顿时感觉像一个霹雳打在自己头上。铁良的话音才落,他就大吼一声,伸出铁钳一般的大手一把就夺过身边一个日本兵手中的长枪,再一脚把挡在面前的那个日本小军官踹出去老远,放平枪就冲着肃亲王扣动了扳机!
一声脆响,子弹却打到了屋顶上面,一个日本兵在他放枪的时候一下就把他的步枪朝上面掀开了!屋子里面的日本卫兵和军官都朝他扑了上来,陈思挥着手中带刺刀的步枪就想和他们搏斗,但是几个人都挤在一起,如何施展得开!他顿时就被按到了,手也被弯到了背后,几双大皮靴踩在他的背上头上,将他死死地压住。陈思却还不甘心屈服,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吼叫声音,拼命地朝上面挣扎,枪托狠狠地打在他的头上背上,鲜血一下子迸溅了出来!
刚才枪响的时候,肃亲王还是沉着脸端坐在那里,铁良却吓得一下软倒滑落在地上。看着屋子里面一阵扰攘大喝,终于把陈思制伏了,铁良才狼狈地爬了起来,从腰里掏出一把白朗宁手枪,狠狠地道:“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小子是一条白眼狼?和你搭伙计的那个白斯文也不是个好东西!现在抓住了你小子,正好给咱们大军发动祭旗!”说着就摆弄着手枪想给陈思来一下。
陈思被压在地上,但是那眼光却没有半点屈服的意思:“老子是汉人军官,在你们这帮汉奸面前求饶我就是你孙子!冲着老子心口打,看看老子的血到底有多红多热!”鲜血已经顺着额头淌下来蒙住了他的眼睛,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沾上了血色,但他只是后悔自己没有能完成使命!至于这条命,牺牲在这里正是死得其所。
肃亲王叫了一声:“慢!别开枪!我还有话和他说。”铁良一怔,又讪笑着把枪揣回了腰里,哼了一声:“好鞋还不踩臭狗屎呢!到时候有人收拾你!”
肃亲王用掩饰不住的轻蔑目光看了铁良一眼,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陈思面前,看着他那双充满了怒火和不屈的眼睛,淡淡道:“你是汉人的好汉子,我为了我们的祖宗基业,大家各为其主,到时候我必然给你一个痛快,不会让人作践了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到现在才出手把你拿下么?”
屋子里只有陈思挣扎喘粗气的声音,肃亲王的话他几乎没有听进去。陈思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司令,我对不起你!没有完成自己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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