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散发的明亮灯光照在包房里,桌面上的每一道菜都卖相精致而热气腾腾。
只是这丰盛的一桌菜肴,却只有宁栀一个人坐在桌前。
她今日穿了一套浅蓝色长裙,外面套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短衫,即使精心装扮过,可面颊和嘴唇都有着难以掩饰的苍白,仿佛大病初愈一样。
她对着这满桌的菜肴,笑了笑。
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可他身旁却放了一张座椅,座椅对着的位置还有摆好的碗筷和酒杯。
她伸出手,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又为空座椅对着的杯子里倒了一杯。
酒液清澈,在杯中倒映出影子,一晃一晃的。
宁栀唇边是恬淡的笑,对着空座椅喃喃道:“你还记得吗?”
“我当年过生日,本来是说好要请你吃饭的,可是当初我进了医院,后面又……去了其他城市,没能做到。”
“对不起啊,所以,我这次生日,就……当作补上那次生日宴,好不好?”
空荡荡的包间里安静得过分,没有人回应她。
她似乎未闻,自顾自拈了一夹菜放在碗里,叹了口气,笑道:“本来是想在家里亲手做菜的,但是我对厨艺实在是一窍不通啊,没办法。”
宁栀低头吃着菜,没吃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原本美味可口、精心烹饪的菜肴,她却觉得味同嚼蜡。
她举起酒杯,将杯中清澈的酒液一饮而尽。
然后又拿起一旁的酒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她不常喝酒,但今天,她想要放肆一回。
她喝得又快又猛,不像是喝,倒像是发泄。
很快她脸上便腾起了迷醉的酡红,端着酒杯的手也摇晃不稳。
喝的时候手一抖,辛辣浓烈的酒味钻进她的鼻腔喉管,她捂着嘴唇,弯腰咳得撕心裂肺。
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拍着她清瘦纤细的脊背。
宁栀心神一震,慌乱地站起来,转过身,正对上一张令她心神俱寒的俊脸。
多日未见,顾淮瘦了不少,那股矜贵泠然的气质变得有些沉凝阴郁的意味,穿着一件白衬衫,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
他眼眸紧紧锁在她身上,瞳孔黑不见底。
看清来人后,宁栀条件反射地瞪大眼睛,往后退去。
他、他不是应该在监狱里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淮静静看着她,将她泛着醉意脸上浮现出的惊恐诧异和愤恨都一一尽收眼底。
很久后,才对着惊惶不安的她伸出手。
他很轻地笑了下:“走吧,我是特意来接你的。”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出国……”他停顿片刻,眼眸分毫不离她:“重新开始新生活的吗?”
“难道你都忘了吗?”
宁栀紧抠住手心,努力驱散酒意,让自己恢复冷静。
她对着他露出一个笑:“我当然没忘。”
她克服对他的厌恶与排斥,上前关切又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你怎么从里面出来的?”
顾淮走到桌旁,拿起酒壶在宁栀喝空的杯里重新倒满,轻描淡写:“母亲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帮我逃了出来。”
“还帮我办了新的身份,让我可以到国外去。”
他轻轻的两句话便让宁栀身体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她做了那么多,费了那么多心神,结果却还是敌不过他们庞大的势力……
她面色如纸,摇摇欲坠。
顾淮很平静地将她扶到座位上坐下。
他坐在她身旁的空座位上,环顾了一圈琳琅满目的菜肴,对她道:“时间还不急,可以等你这个生日宴过完了再离开。”
宁栀闭目吸气,平复着心绪,桌下纤细白皙的手指紧紧揪成一团青白。
顾淮笑了下,清隽眉眼舒展开,拿出一个丝绒礼盒。
“这是我早就为你准备好的生日礼物。”
一打开,一条珍珠蓝宝石项链安静地躺在黑色底绒盒子里。
在明亮的灯光下,有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
他拿起这条项链,走到宁栀身后,俯身为她戴好。
带着重量的冰凉质感垂于脖颈,缀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甚是好看。
顾淮站在她侧面,俯首欣赏了一会儿,唇角轻轻翘起,似乎很是愉悦:“喜欢吗?”
经过刚才的缓冲,宁栀已经平静了不少,她扯唇,仰头对他挤出一个笑:“喜欢。”
视线转移间,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往门口移去,眼里闪过一道暗光。
她一定要找机会出去,打电话通知警署的人。
顾淮背对着光而站,将她的眸光反应都一一看着,眼下的泪痣隐在暗光里,眸底晦暗难明。
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也顺势移到她挂着项链的细白脖颈间。
他缓缓收力握紧,脸上的笑容随之消散,露出他阴鸷深晦的面孔。
“宁栀,你骗得我好苦啊……”
“我在担忧你,甘愿舍弃一切带你远走高飞的时候,你却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就是为了要将我送进监狱?”
他说完,自顾自地笑着,眼睛却红了。
多可笑啊。
就算一切都已成定局了,他一开始还是不愿意相信都是她做的,甚至宁愿相信她是被其他人威胁唆使……
宁栀说不出话,窒息的痛苦令她深深皱起眉头。
但就在她快要晕厥过去的前一刻,顾淮却收了力道。
宁栀趴在桌上,剧烈咳嗽着。
他将视线从她脖颈上被他大力握出来的淤青,转移到她泛着水红的眼眸,启唇:“疼吗?”
他目光陡然转利,深红的眼里盛着刻骨铭心的痛怒:“比你打胎还疼?”
几天前,他被周凤岚耗费了全部钱势保全出来后,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宁栀做的,周凤岚没有办法,只好让司机带着他去了一家医院门口。
他正好看见宁栀虚弱地走出医院,她面色煞白,面上有着强行忍耐的痛楚。
等到她打车离开,他捡起她丢弃在地上,被手心冷汗浸湿的纸张——
“人工流产手术同意书”几个大字猝不及防地砸进他眼底。
将他所有的期盼幻想都以一种狰狞的方式撕个粉碎。
想到这里,顾淮不免露出沉重的痛色,按住她的肩膀:“宁栀,那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会,怎么能这么狠心?”
宁栀陡然甩开他的手,眼里是极致的冷漠与恨意:“那不是孩子,只是一个还未成型的胚胎。”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她也不必再装了。
宁栀缓缓呼出一口气,对着他弯起眉眼,露出一个灿烂夺目的笑容,轻声道:“流着你一半血脉,我嫌恶心啊。”
“顾淮,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胚胎是你做了手脚才让我怀上的吗?”
宁栀盯着他,冷笑。
他们明明一直有做措施。
记住地址:新文院小说 xwy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