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比你聪明吧?可这话只能藏在心里,在二哥面前不能说出口,到目前,我还没干过一件比二哥聪明的事。
二哥好像看透我的心思,“聪明是聪明,顶多算是个小聪明,你往小推车上看看。”
“看小推车干什么?”我漫不经心扫了一眼小推车,立时像斗败的公鸡,颜面扫地。
小推车上的两个扁筐里,装的红薯已经快冒出尖来了。
“这是你自己挖的?瑞儆、瑞伦他们没帮忙?”
“没有,他俩跟你一样,也是到处转悠着呐,怎么样?看着我这样很笨,其实,只要守得住性子不停地挖下去,就会有大成。像你那样挑挑拣拣,看似聪明,实则是心浮气躁,心猿意马,往往功亏一篑,服还是不服?”
“我……”无言以对,低首下心。
接下来的日子,我照着二哥的做法,果然收获颇丰。
红薯是一年的主粮,队里分的,加上个人捡拾的,家家户户堆了半个院子。
爹在内院的空闲处,仔细观察之后,喊大哥在东南角的一个地方开挖红薯窖。窖的上口直径能容下一个大人的身子,深达五米左右,呈长脖子葫芦状。
大哥挖到半人深后,用铁锨很难再把土直接铲出来。爹站在上面边沿,开始用荆条篮向上提土。
窖越深,爹的担心越多,不断提醒大哥,“注意点,觉得四周土松,就不要再向下挖了,赶紧上来,咱另找地方,千万小心塌方。”
每年都有人家因为挖窖不慎造成塌方,导致伤亡。
“现在四周的土都很结实,没事。”大哥在下面回答。
“没事吧?”
“没事。”
爹和大哥不断重复问答着,仿佛这样,两个人才能安心。
第二天,大哥在窖底的四个方向,分别掏好纵深一米左右的窑洞,高喊一声:“爹,彻底好了,拉我上去吧。”
鲜红薯主要贮藏在窑洞里,保温保湿保鲜。一家人把品相周正完好的红薯,一块块挑选出来,然后用篮子送到窖底,倒进窑里,直到把整个窑装满,人在窖底插脚不下了才停止。
剩下比较整块的,娘和姐直接用擦板擦成红薯片,晾晒在屋顶、院墙。反正能见到阳光的地方都会晒满,我家成了白色的世界。红薯片晒干后,装在袋子里,码在屋角。
小的、过于残损的,娘用锅蒸熟,或直接晾晒,或用刀切成块晾晒。晒干后,装在篮子里,当作零食吃。
从现在开始,到过完春节,之后直到秋天新红薯下来,红薯都是家里的主粮。
我靠吃红薯长大。
全家人靠吃红薯生活。
全大队人靠吃红薯繁衍生息。
生活的不易没能阻挡住社会进步,高考的冲击波,如同暴风催动着的大海,一浪高过一浪地拍击着老师,撞击着我们。各个任课老师留的课上课下作业,骤然间如同一座座山丘,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没想到,学校按照上级要求,又新开了英语课。
英语老师刘大侃,是公社革委会主任朱大忠的小舅子,初中毕业后赋闲在家。朱大忠接到县里组织英语老师培训的通知后,干脆肥水不流外人田,直接让刘大侃参加了。
三个月的集中培训一结束,刘大侃到我们学校任了英语教师。
第一课,认识英文字母,学习发音。
上身长,下身短的刘老师,一撇拉一撇拉地走上讲台,棉裤腰样的大嘴巴被黑胡子茬半包围起来,因为有点口吃,说话之前要抖几抖。“同,同-同学们,啊,啊,现,现在,啊,上课,goodmorning,students!”说来奇怪,说汉语时口吃,说英语却很顺溜。
刘老师用浓重的鼻音、乡音,带着我们读:“诶(a)——毙(b)!习(c)!敌(d)——”
第二课是简单会话。
第三课……
在教科书上,刘老师都用汉字标注了读音。不知道怎么读的单词,直接按拼音的发音读出来。
因为字母读音不准,拼读随心所欲,英语基础彻底搞砸了。以至于成为我日后高考的绊脚石,大学学习中的一道门槛。参加工作后,多次尝试从零基础开始学习,可正如一张白纸,上面涂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再想描出一幅像样的画,真可谓天方夜谭,“唉——”
这一年,大哥报名参了军。
带兵的解放军同志对爹说:“像郑瑞修这样的高中生,稍微努力,在部队考个军校什么的,很容易。”
爹听着高兴,记在心里。当大哥到部队后寄信回来,爹再次到亲戚家找全了初中、高中全部课本。
二姑家的大表姐夫是部队转业干部,有一个帆布大提包。爹骑车跑了二十里,专门要来给大哥装书。按着信封上的地址,急不可耐地给大哥寄了过去。
之后,爹隔三差五要跑大队一趟,等着大哥的回信,等着大哥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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