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懵懂时代之生产队里的大锅饭(1 / 2)

我心我家 郑瑞僖 2375 字 2024-01-30

当红薯叶子由墨绿色大多变成紫红色,像一块绚丽地毯,柔软铺开来的时候,全大队进入红薯收获时节。男女老少都参加到收获的喜悦当中。

红薯地里,大姑娘小媳妇拿着镰刀,赶着趟把丝丝络络的红薯蔓子在根部削断,几棵秧子滚成一个团放在田埂边。男人们高举着铁三齿,围着埂上鼓起裂缝的大包,轻轻地左边刨一下,右边刨一下,然后重重地在前面深刨下去,使劲翘起三齿把,把土松一松,抖一抖,簇拥在一起的几块红薯,乖乖冒出头,弯腰提起来,顺手放在脚下。大的红薯比小孩的脑袋都大半圈。

女人们在前面拿着镰刀卖力地割着秧子,嘻嘻哈哈说个不停。男人们在后面举着三齿,铆足劲刨着红薯,不时逗着闷子坏笑。

刘流在后面紧赶着三虎婶,“快点割,三齿要刨着屁股了,给你弄三个洞,晚上,你老头——嘿嘿。”

三虎婶也不示弱:“你老婆皮糙肉厚,让兄弟们刨深点,被窝里累死你个坏东西。”

男人女人们放肆地开着玩笑。

我们一群孩子和一些老人背着筐,在后面捡拾红薯,装满筐后,或背着或两人抬着走到地头,倒在大堆上。我们就是跟着玩儿,队里不给记工分。

我看到一块顺溜的,拿起来在褂子上蹭蹭,咔哧咔哧吃起来,脆生甘甜,又解渴又解饿。不大一会儿,便有一些干的白白的淀粉汁糊满嘴唇,用手一抹,扑簌簌掉着粉面。

五弟人虽小,但讲究,拿起一块细长的红薯,在衣服上仔细擦干净,用手指甲盖把红薯皮一点点剥掉,一直剥到只剩下手攥着的一点把儿,其他完全黄白后,才小口吃起来。

我看上一眼,打心眼里佩服五弟的细致,惭愧自己的粗拉。弯腰提起一串红薯,数一数有五块,可形状是大大小小、长长圆圆各不相同,正如我们弟兄五个,各有自己的禀性一般。

爹没有参加刨红薯,而是像往年一样,被张武德安排了为全生产队的人做“大锅饭”的活。

爹在生产队的院子里吆喝着金辉叔、天虹叔等人盘了两个大灶,每个灶上安一个大人躺在里面都绰绰有余的大铁锅。用院里的井水一盆盆淘净小米、绿豆倒进锅里,用木锅盖盖好。等金辉叔他们又把要用的劈柴整齐地码在灶边,爹看看天,估摸下时间,才说声:“嗯,现在只等红薯运过来,其他的基本齐活了,歇会儿吧。今儿,我特意装了一荷包好烟叶,来,一块吸一锅子。”

金辉叔凑过来,蹲在爹身边,在腰里抽出烟袋,把烟袋锅伸进爹的烟荷包里狠劲挖着、摁着烟叶。

天虹叔一见,嚷嚷着:“金辉,看你这架势,是要一锅把烟叶装完呀。悠着点,给我们和天豪哥留点。”

“看你个小气劲儿,装的又不是你的,天豪哥还没说啥,你着什么急?”

爹乐呵呵地说:“都是平常抽苘麻叶子、芝麻叶子闹的,见点烟叶像捡着宝贝。金辉,可劲装吧,足够咱大伙儿半天抽的。”

天虹叔他们疾走几步过来,纷纷掏出烟袋装着烟、点着烟、抽着烟……

狗剩叔赶着一辆一头枣红马驾辕的大车进了院,“开镰的第一车红薯运过来了,快来卸车。”

爹紧嘬两下,然后把烟袋锅里的烟灰在鞋底子上磕打干净,站起身,招呼着:“走,卸车去。”随手把烟袋别在裤腰带上。

金辉叔他们用井水把红薯一块块洗净,而后切成三角块,放到锅里。

“行了,红薯够多了,别再切了。按我指的尺寸,往锅里慢慢倒水……好,好,好了……再搅拌几下,一定要把米、豆子、红薯搅均匀……好,盖好锅盖,先大火猛烧,开锅、上圆气后,改成小火慢慢熬……”爹在两个灶台间,走来走去指挥着。

中午时分,空气里充盈着小米、绿豆、红薯米饭的混合甜香味道。叽叽喳喳的麻雀,仿佛被醺醉了,在树枝上静静地成了一个个泥塑。

全生产队凡是能行走的人,拿着大碗和筷子,围着热气腾腾的两大锅米饭,自发地排成两队。

金辉叔守着一口大锅,用铁锨给人们盛着米饭……

爹守在另一口大锅锅边,用铁锨给人们盛。排在队尾的人还没到锅边,队首的人已经吃完一碗,又排在队尾,宛如一条长龙盘踞在大锅边,分不清头尾。

爹累得头晕眼花,只要看见有碗伸过来,机械地抬铁锨就是一碗,可笑容一直挂在脸上。等人们一个个吃得肚皮滚溜圆,打着饱嗝,放下碗筷,心满意足倚着大树、草垛歇食儿的时候,爹才刮着锅底盛上一碗,蹲在人群里,笑眯眯地听着人们讲道东家长李家短的事。

中午的“大锅饭”,要连开五天,直到地里的红薯全部收获完。

队里每刨完一块地,按家庭人口数分给每个家庭,捡拾第二遍。

红薯根子长的能扎出一米多远,深的能有半米多。每个根子末端,都会结大小不等的红薯。

在每家每户拾完第二遍后,便自由开放,任一些闲散的人,再拾第三遍、第四遍,直到把整块地翻个底朝天为止。

我拿着铁锨,找到人们翻挖少的地方,一锨一锨挖着,听到“刺啦”的响声,兴奋不已,知道挖到大块红薯了。

“瑞僖,你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撞大运,怎么能挖到红薯。看,你刚走,我在这儿一铁锨下去,挖到一大块。”二哥对我的做法不满意,大声喊着。

“这真是气人,我在那儿挖了十多铁锨,只挖到三小块。唉,只差一铁锨!”我既沮丧又气恼。

“你呀,要跟我一样,找好一个地方,跟挖壕沟似的,深要达到半米多,一铁锨一铁锨地来清理,准能挖得多,还能挖到大块的。”

“你这个办法太笨,挖土太多,无用功太多,我觉得不好使。”

“看着笨,成效大呀。”

“未必。”

我坚持自己的方法,估计哪个地方红薯长得好,看着翻动又少,就挖几铁锨。没有,再寻找下一个地方。一下午,走遍了整块红薯地,挖了满满一筐头。背起来,兴高采烈地去向二哥显功。

二哥一下午守在一个地方挖个不停,挖到的红薯还不到半筐,我看着实在好笑。“二哥,你这是老羊赶山,赶到哪儿算哪儿呀?死守着一个地方,太死心眼了吧?看我,足足挖了一满筐。”

二哥把铁锨插在地上,双手叉腰说:“怎么,挖了一满筐,有点骄傲是吧?”

我把筐子和二哥的筐子摆在一起,用手指了指,抿着嘴不说话。

“哟,看着是比我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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