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了方外秘法之后,冼皓的飘门秘传隐峨术修为也更加精进,她原先就擅长潜行、追踪与刺杀,如今那是更了不得。假如她是一名刺客,那么谭涵川和丁齐刚才就危险了,来得猝不及防啊,况且她手里的刀还那么厉害。
假如是正面动手,双方早就摆好架势做足了准备,谭涵川不惧冼皓,可如果是在突然偷袭的情况下,估计老谭也够呛。至于丁齐,他不是已经突破大成修为了吗,怎么反应比谭涵川还慢呢?谭涵川已经察觉到冼皓走近,丁齐还没发现呢,只是跟着谭涵川做了戒备反应。
理论上丁齐可以借助景文石察知小境湖中的一切动静,哪怕只是在无意之间,假如有什么意外的变故,他也会有直觉式的反应。但冼皓潜行至此未带一丝杀气,也没有任何恶意,更没有展开神识窥探什么,就似不存在一般突然冒了出来。
丁齐根本就没有思想准备啊,他的心神刚才完全被谭涵川的话吸引了,根本就没有想到去察看小境湖以及周围的动静,完全没有发现冼皓。
从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妄境回归现实,丁齐立刻就被弄得一惊一乍的,他尴尬地笑道:“冼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冼皓冷哼道:“你才神出鬼没呢!大半夜睡得好好的,怎么跑这儿来了,特务接头吗?”
谭涵川的样子比丁齐更尴尬,一对奇门兵器已经揣了起来,搓着手道:“是丁齐有事想找我聊聊,他的心事……冼师妹,你都听见什么了?”
冼皓板着脸道:“我一来就听见在谭师兄在做诗夸赞丁老师呢!他是天空上的月亮,他是大海中的灯塔。谭师兄,你的功夫很不错,但是这文采嘛……”
连这句话都听到了,就说明后来的话她也全听见了。谭涵川赶紧摆手道:“你们聊,你们慢聊,我就不当灯泡了!”说完话转身就走,没有走冼皓站的那条小路,直接腾身跃进树丛走直线上山了。他的身姿十分潇洒,功夫好嘛,但看架势就像落荒而逃。
老谭跑了,境湖月色下只有丁齐和冼皓。两人好半天都没说话,丁齐低下头看着冼皓的脚尖,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最终还是冼皓冷声道:“你想知道这些事,怎么不来问我,却跟外人打听?”
一听“外人”这两个字,丁齐的心就陡然一跳,冼皓的意思可不是跟老谭见外,而是没拿他当外人。冼皓还挺敏感,随即又追问道:“你的心跳怎么突然加速了,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丁齐终于抬起眼睛道:“我没做什么亏心事!这些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之所以不问你本人,只是不想让你想起伤心往事。”
冼皓避开了他的视线,似是不想搭理他,径直走到那株树旁坐了下来,神情明显黯淡下去。有些事,只要提到了就不可能不想起,只要想起了就不可能不黯然神伤。丁齐默默地走了过去与她并肩坐下,两人挨得很近,他伸出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冼皓的身子稍微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了,也松开了手中一直紧握的枯骨刀,将之连鞘插进了沙地里。
这时谭涵川已经到了庄园门外的平坡上,回头远远地望了一眼,叹了口气道:“对呀,这才是搞对象的样子嘛……你们两个大半夜不睡觉,可别折腾我呀,这一惊一乍的,太吓唬人了!”
丁齐和冼皓又是好半天没说话。丁齐见冼皓情绪有些低落,小声问道:“你是不是有点生气?老朱和老谭当初调查过你,其实不必介意,江湖人的习惯嘛。那时刚刚认识,他们也调查过我的资料,估计连我在学校的档案都看过了。”
冼皓撅了撅嘴,声音似是无限委屈:“我才不会和老谭他们计较呢,这事我早就知道。可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当成另一个人,难道我还是我,你就接受不了吗?”
丁齐赶紧解释道:“不不不,我绝没有那个意思!假如你不是你,我才觉得接受不了,否则这段时间也不会这么纠结了。”
冼皓:“你是够纠结的!”
丁齐:“我当初在定境中,见到了那样的一幕,一度信以为真。我在琴高台世界中告诉你了,还当面问了你,你却骗了我。”
冼皓瞟了他一眼道:“不是我骗了你,是你自己在骗自己。你既然那么问了,我当然会那么说,就是想看看你还能作出什么妖来?”
丁齐的手从她的肩头滑落到腰间,却顺势搂地更紧了,柔声道:“你有很多事不记得了,对吗?”
冼皓:“是的,我曾经忘记了很多事,拿回枯骨刀才慢慢想起来。”
丁齐:“那你还记不记得,回忆往事的时候,你曾经说过一句话‘我们杀过很多人’。你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我的印象非常深刻。后来入定时所见的魔境,可能就是受这句话的误导,人的意识活动就是这么复杂而微妙。”
冼皓:“少跟我说专业,你这是在怪我吗?”
丁齐:“哪有怪你的意思,就是想问——你当时干嘛要那么说?”
冼皓又低下了头:“我确实不记得了,但我知道为什么,就是‘我们’而不仅仅是‘我’。我报的仇,不是我一个人的仇恨,也代表了我的父母,我们一家人一起报了仇。”
丁齐:“你这个傻子,既然改了名字,为什么不连姓一起改掉?冼这个姓氏并不多见,你的年纪恰好又能对得上,所以才引起了范仰的怀疑。他原本不可能找到你的,就算见了面,也不太可能直接怀疑你。”
冼皓答道:“他找不到我,也意味着我很难找到他。况且冼这个姓是父亲留给我的,我就是冼家的女儿,这是印记也是纪念,我不想改也不可能改。”
丁齐忽然道:“我们是同一类人。”
冼皓:“怎么说?”
丁齐望着月色回忆到:“我当初出过一件事,你知道的,然后被学校开除了。我的导师曾给我一个建议,他可以找人帮我改名字,然后再给我推荐外校的一名导师,让我继续去读博士。但是我拒绝了。”
冼皓没说什么,只是把头靠到了丁齐的肩膀上。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丁齐问到:“你不想改姓氏却改了名字,难道名字就不是父母起的吗,有没有想过将来再改回来?”
冼皓:“冼心晴这个名字,真不是我父母亲自起的。”
丁齐有些诧异道:“怎么会不是呢?”
冼皓:“是他们花钱请一位‘大师’起的,那位大师就在妇产医院的对面租了间门面,业务不仅是给小孩起名字,还给公司、商店起名字呢,据说生意挺不错的。”
丁齐:“这你都记得?”
冼皓:“我哪能记得!是小时候听妈妈告诉我的。”提到了母亲,她的眼神又变得伤感起来。
丁齐顺着话题问道:“当时花了多少钱啊?”
冼皓:“据说是二百块。”
丁齐故意大惊小怪道:“这么少?你的名字啊,哪能这么不值钱!”
冼皓伸手掐了他一把道:“怎么不值钱了?二十多年前啊,二百块给小孩起个名字已经很贵了!据说市场价是一百块,我爸爸给了大师双倍,就是为了让他给起个好名字。”
丁齐:“怎么说也就是二百块,改就改了吧。”
冼皓刚想说什么,感觉忽有点不对劲,疑惑地问道:“你在干什么呢?”
丁齐说话时居然闭上了眼睛,手握景文石仿佛有些走神了,他其实在“看”冼皓的胸前的伤痕,通过另一种方式去感应。在小镜湖中,他可以察知一切动静,这种感应与直接用眼睛看见的景象不同,但他也能知道,冼皓胸前确实还有伤痕……
听见冼皓的问话,丁齐睁开了眼睛,转过脸看着她道:“你真美,越看越美!”
冼皓仿佛是一只受到惊讶的白鹭,却无处躲藏,只得垂下眼帘颤声道:“你,你在想什么呢?”
丁齐:“我在想你啊,一直在想你,我想抱抱你。”
很久之前,他曾对她说过同样的话,两人可能都已忘记,而此刻他又说了出来。冼皓显得有慌张,不知道是该起身躲开还是……丁齐已经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腿上、抱进了怀中。冼皓想挣扎,却感觉身体好软、仿佛没有了力气。
她微微张开双唇想说什么,但随即就说不出话来,感觉到一阵窒息般地、湿润地晕眩。当丁齐的手游移到她的胸前,滑进领口、抚过伤痕、握住……的时候,她才挣脱了双唇,喘息着说道:“不要……不要……这里光天化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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