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准备就寝之前,侍从宫女们就会用热水灌了汤婆子,裹着布袋塞到被子里给她暖床,原不需要丞相去亲自试的。不过刘行雨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让丞相去做。安晴云也不以为忤,向来都从善如流。
“里面也暖烘烘的,陛下刚刚在外面走,肯定也凉吧?快进来。”
小皇帝就露出一副极开心的样子,在外面跳了跳,助跑了两步,直直扑进被子里,滚了两圈滚到了安晴云旁边。
她还伸手把安晴云抱住,自顾自地摇晃了一会儿,奶声奶气地说:“丞相真是太好闻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安晴云故意在她颈边嗅了嗅,道:“陛下也好闻得很。”
“丞相丞相,看你整日来来去去的怪辛苦的--啊,不只是你,还有别人也整日价跑来跑去的怪辛苦的--朕想了个主意,你看,丞相只要来书房办公,就可以把中间从尚书省收来奏疏去门下省又从门下省送给朕打勾勾再回到尚书省这--么长的路给省掉,朕掐指一算,每个奏章能省掉一个时辰的时间呢,每天你要送给朕一百个奏章,每天就能节约一百个时辰呢!哇,还有比这更省事的变动吗?”
安晴云紧了紧双臂,哈哈大笑,道:“陛下想得真是太对了,可诚如臣所说,陛下的书房和陛下一样小小一个,哪里排的开这么大的阵仗?再者说,每个府台都有上百年的历史,内里留了一些案牍档案,堆起来足有陛下的寝宫这么大,都要搬进书房里,只怕不现实。”
小皇帝不服气,道:“有个道理我一定要讲。我书房里的书,或许一百年也用不到一次,难道你们府台里的案牍,每天都要用吗?”
安晴云道:“唔,或许并不会每天都用。”
“那每旬会用到一次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
“那就是了!为了一旬都不一定用得到一次的东西,不惜牺牲每天一百个时辰的时间,丞相,你不觉得这有些不对吗?你不觉得朕的改革很有道理吗?”
看见丞相有话说,小皇帝在安晴云身上拧了拧身子,找了个更合适的位置趴着,安晴云为了配合她,只得伸一只手出来支着她的后脑勺免得她滚下去。这一来,就被打断了话头,小皇帝趁机“当然,朕也知道朕并没有聪明到天下无敌,所以朕能想到,当然也应该有人想得到。所以丞相,你若是能说服朕,朕就打消这个念头。”
“那要是不能呢?”
小皇帝抬起头睁大了眼睛,非常惊讶地说:“什么?说服不了朕,当然就要听朕的话了!限期整改,责令整改!”
她握紧了小拳头,可惜对丞相来说毫无杀伤力,安晴云握住她的拳头,笑道:“陛下说得确乎有道理。”
“那以前怎么没有人实现呢?”
“因为这样很麻烦。陛下想想,若不是云公公一天三催,陛下也不想这么早起来上朝。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大家都不想动,一旦没有人催了,大家就不想动,既然不想动,任何改革都会随着不想动而不了了之。”
“啊,那怎么办?”
“或许借此良机,让陛下强制勒令三省改革,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对吧!对吧!”小皇帝得意洋洋,“那就这么说定了!”
“可是,三省究竟要怎么搬,搬到哪里呢?陛下的书房,是真的放不下几百号人和几百号桌子啊!”
“唔……”这是个难题,小皇帝本来想要安晴云想办法,但是眼看这坏丞相不肯想,心中发愿非要让她无路可走不可。
“丞相你说,书房外面是什么地方?”
“陛下的书房在长兴殿,书房外面是长兴殿的庭院。可长兴殿并不大,加上左右配殿,也不如半个门下省大。并且我等外官,随便出入宫禁,似乎也有不妥。”
“那不要紧,长兴殿南面呢?”
“长兴殿南面是从前东宫处所。”
小皇帝一巴掌拍在她胸前:“东宫够不够大?”
“噢……东宫自然够大……”这一下打中了安晴云的软肋,她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小皇帝自觉干了坏事,还要伸手给她揉一揉,嘴里念叨着“揉一揉痛痛飞走”,搞得她更是哭笑不得。
东宫原是太子官署,太子继位之前在这里学习摄政监国,自有自己一套班底,然而刘行雨并未做过太子,当然也没住进过东宫;她现在尚未成年,自然也没有子嗣,因此东宫便无甚大用,只最北侧一个配殿,现在存着一些书房里存不下的书。
“可我记得东宫之北,还有一段长长的路,那里究竟是干什么的?好像也没有人,每天晚上只要想想,就觉得怪瘆人的。”
安晴云不露声色地挡开陛下往她胸前摸的小手,道:“书房原是天子问政之所,东西阁是给诸位大臣等候休息的地方。后来文帝中兴时,希望群臣畅所欲言,故而恢复三朝,每日常朝,定期燕朝,祭礼时大朝,东西阁才渐渐不用。”
小皇帝拍拍手,从丞相身上滚下来,枕在她手上,一条腿搭在安晴云身上,另一侧还挨不到地。
“你那百十号人,百十号桌子,放不放的下啊?”
安晴云笑着摸了摸刘行雨的肩膀,道:“放得下。”
“对吧,对吧!快点搬家!”
“可是明日休沐,没人上班,陛下想看到结果,只能后天了。”
“后天就后天,总之快些搬过来,你喜欢东宫也好,喜欢东西阁也好,不过就是一纸谕令罢了,这有何难?”
“是没有何难,所以陛下快些睡吧,睡晚了可长不高了。”
“唔。”小皇帝快速翻身躺好,枕在安晴云胳膊上,觉得躺好之后,还要往她那边挤一挤,如此尚不满足,又翻身把安晴云抱住,一条腿还要搭在人家身上。
安晴云很无奈地转头看看她,她促狭地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嘻嘻,站起来了呢。”
“陛下,臣这样很难受的。”
小皇帝打了个呵欠,道:“我等会儿就换个姿势,丞相就借我抱一下下,谁叫丞相的身体长得这么可爱,好大一块,抱着好满足,还好香,闻起来好好吃,唔……”
说好等会儿下来的小皇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发出沉沉的呼吸声,安晴云十分无奈,等到刘行雨睡得沉了,动手轻轻地把她掀下来,岂知她在梦中恼怒非常,发出些不高兴地叽叽声,手脚反而把她缠得更紧了。
安晴云无法,只得这么试着睡,大概是血液去了别处,脑子里反而空荡荡的,如此一来,她混混沌沌地就睡去了。
小陛下下的命令,若她都不完成,估计也没有人想着要完成了,安晴云早早醒来,试图挣脱小皇帝的束缚,可惜醒来之前软档就被捏住,怎么动都痛,只有被抓着最舒服。
“陛下……陛下?”
小陛下睡得过于香甜,对声音只有一点点反应,“唔嗯……嘛……”
“陛下,我要起来了。”
“唔嗯……”大概是听懂了她什么意思,刘行雨哼哼唧唧抱得更紧了,不过好歹是放开了安晴云的命门(之一)。
等刘行雨又睡熟了些,安晴云一点点地挪开了她的胳膊,从她充满奶呼呼的香气的怀中脱开,一路上还收到了不少来自小陛下的阻拦。
好容易挣脱了束缚,她要起身的时候,衣摆下面却忽然一重,她扭头一看,衣服被一只小手勾住了。小皇帝梦里一脸委屈,安晴云一个心软,忍不住低下头说了一句“乖乖的”。
谁知道小皇帝听懂没有,双臂一伸,把安晴云整个脑袋都抱进了怀中,满足地咂了咂嘴,脑袋一歪,发出了小小的呼噜声。
安晴云一挣,没有挣脱,叹了口气,在床上趴了一会儿,又慢慢脱出来。刘行雨似乎是铁了心不让她走,小手一路乱抓,抓了背后被打开,不死心又抓了肩膀,肩膀上扒掉了又去抓领口,领口也被抢过来就只好抓头发。安晴云这次没心软,狠心从床上钻出来,导致刘行雨起床之后惊慌失措,最后大发脾气。
“丞相呢?丞相呢?怎么又不见了?云品--!”
“小奴在小奴在……”
“丞相呢!”
“丞相一早就走了,我看陛下在睡,就没惊扰陛下……”
“丞相大骗子!居然不陪我起床!可恨,这个账我一定要找她算……她究竟去哪了她说了没?”
“丞相说她回府中了。”
“府是哪个府?她自己府上还是丞相府?”
安晴云在帝京有自己的府邸,还是先皇在位时因她舍命救下刘行雨的时候赏赐的,此外,丞相府理应在门下省毗邻处,故安晴云有两处府邸。
“这个……小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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