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第 92 章(1 / 1)

说完就有个暖烘烘的小东西靠了过来,散发出奶味,好像整个人刚在热乎乎的甜牛奶里泡过。

安晴云忍着不笑,有个沉甸甸的头枕上她的肩膀。她暗中数了三四下,小皇帝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而低浅,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那刚刚是在翻腾什么?

刘行雨半夜里被热醒了,一只手挣扎着伸出了被子外面,心里还在迷糊怎么这么热,恍惚了一会儿才发现身后有个热源。

小皇帝立刻警觉:怎么回事!我和豆豆睡的时候可不会去挤豆豆!豆豆都说我是她见过的睡得最乖的小孩呢!一定是这个坏蛋趁我睡着……嗯等等,好像是我自己过来的,那么就当无事发生过……

小皇帝怕太傅念叨,然而显然不怕丞相念叨,约莫在心里觉得丞相和自己是一边的,故而不是很怕。诚然云品说过在这偌大的宫中只有丞相与陛下是盟友,然而云公公的说辞纯属收了黑钱而为之,所以小皇帝对丞相如今的盲目信任让他觉得心里慌慌的,仿佛自己有连带责任一般。

云品连小凳子都拿好了,安晴云摸了摸鼻子,坐在小皇帝身边。因为凳子矮一些,现在看起来她的个头快和刘行雨持平了。

小皇帝倍感新鲜,画着小勾勾还不时扭过头来看看她。

云品在心底撇了撇嘴,他刚刚还觉得小皇帝和丞相气势上的差距来自于两人的身高差,然而现在丞相抱着小陛下,他还是觉得这个深沉的眼神可以摒弃身高差异,一样容易地把小陛下生吞活剥。

他转身出去,心想今日陛下多半又要留丞相夜宿宫中,不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是不是……

云品心中奇怪,这个先皇驾崩时他可是全程在外面作为老总管的得力助手(之一)偷听的,根本没听到先皇说这一句,而且,如果先皇曾留下这等宝训,小陛下又怎么会问出“究竟要怎么拉拢丞相”这句话,他又有什么机会支出“君臣同榻”这等歪招呢?

小皇帝嘻嘻一笑,从宽宽的袖子里扯出一个小本子,这本子挺眼熟,原是他找翰林院的翰林帮忙抄的那本小抄版易经。

他正疑惑呢,小皇帝哦哟一声,把小抄赶紧塞了回去,换了另一本出来,笑嘻嘻地展示给他看。

“我在书房里发现了这等宝物。”

云品一伸脑袋,看到上面写着《如何掌控百种官员》作者处写得一团糊,然而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刘振秀”三个字,正是先皇名讳。

没想到先皇治国有方,百忙之中还能写出一本著作来。

藏着许多钱许金吾。咦,许金吾不是个武官吗,怎么还怕这阵仗?

小皇帝得意洋洋冲他挤了个鬼脸,匆匆吃完早饭,擦干净嘴巴,拽着他的领子一道上朝去了。

刘行雨坐在龙椅上,底下一片寂静,宋一可一声“臣有事要奏”让她陡然间清醒过来。

云品心说:陛下当然不知道了,陛下从来只管画勾勾的。

“臣不敢当。”

“敢当敢当,太傅最识货了。”

“太傅谬赞了。”

小皇帝道:“太傅还说过,文章贵精贵深,不若就由宋爱卿来看看,这篇文章究竟说了些什么。来人,赐笔墨。”

侍从们端来了笔墨纸砚和案几凳子,宋一可也不推辞,一抖裙摆坐了下来,手上一支笔勾勾画画,时而皱眉,时而摇头,时而叹气,弄得这长相平凡的石乐志心里七上八下,头越来越低,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夫子批改作业的时代。

末了宋一可长叹了口气,道:“大家都是同僚,有些话我就不说了,单说陛下要我说的部分吧……第一,陛下关谢迁不对,陛下肆意给谢迁加关押时间不对;第二,陛下关诸位同僚不对;第三,陛下让安丞相接管尚书台是儿戏;第四,陛下这样会让朝政不稳,给坏人有机可乘。结论:陛下不放人,陛下就是昏君。”

小皇帝嗤笑一声,走到案台前拿起比她个子还要长的长卷,瞟着宋一可道:“真是笑死朕了,居然还是血书?嗯……你不说我来说,写这东西的人非蠢即坏,蠢就是字面意思,坏就是把在座的各位都想得那么蠢。把昨天抓的四个人给我提上来。”她偷瞄了一眼丞相,丞相依旧笑眯眯地,看得她心里发毛,她走到丞相面前,把这个哈达交给她,道:“丞相评价评价,这篇万言血书写得如何?”

丞相夸张地点着头,道:“嗯——甚好甚好,笔走龙蛇,力透纸背,文采斐然,然而掩不住其中败絮,陛下说的半点不错。”

“嘿嘿嘿嘿……”云品笑得贼兮兮地,“小奴还知道陛下并不想当个明君。”

小皇帝哼笑一声,道:“你去问问丞相什么时候有空来陪我玩。”

“这个……只怕丞相还是那么忙。”

刘行雨一瞪眼,道:“你不去问问你怎么知道?”

云品道:“我早上去的时候,公文堆积如山,丞相府临时找了许多人手过去帮忙,案几都排到室外来了,丞相就坐在中间,等着别人把已经处理得差不多的奏章拿上来过目批改。整个院子里忙得像蜂巢一样,丞相根本不可能现在就处理完的。都怪尚书台的人太没用了,而且他们还想继续不干活呢,陛下这一招一点没错,急症就要用猛药。”

小皇帝颇不信任地瞥了他一眼,道:“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你收了丞相的黑钱,怎么总替她说话?不行,朕要去瞧一瞧,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你说的这么好。”

云品咕哝道:“陛下要是觉得丞相不好,怎么天天都要我去叫丞相来陪你玩?”

小皇帝一扭头,瞪着他说:“去把朕的行头拿过来。”

“什、什么?陛下真的要去啊?”他刚才那一番话当然是添油加醋说的,然而丞相府中并没有借来的翰林,更没有摆到外面的桌椅,他慌了神想阻止刘行雨,然而小皇帝任性起来也是无人能及,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拿小陛下平常溜出去玩时候穿的小内侍的衣服,一边走一边心想,陛下要是追问起来,我就说或许快接近尾声了,先把桌子撤掉了。

幸而这里离书房并不远,她跑回去也没花多长时间,草草写就之后把印从桌下的机关里翻出来,在没有云品帮助的情况下盖了个歪歪扭扭的章,心想:平日那些官印盖下来该不会还要用尺子吧?

她赶紧跑回去,见了天子玺印和亲笔手书,都事嘟嘟囔囔说“陛下会后悔的陛下日后想到今日会后悔的陛下不知道把什么样的怪兽放了出去的”,小皇帝不以为意地想:你才不懂这究竟是什么样威力的宝物。

东西到手之后,小皇帝开心坏了,捧着小盒子一路跳来跳去地回了书房,云品在旁边跑来跑去地保护,深恐小皇帝得意忘形把官印摔了。

须知官印是石头刻的,这玩意儿可不经摔的,要是没有了,就得重新刻一个,刻一个夜长梦多,要是办不妥,小皇帝又该闹了。

刘行雨坐回了自己的桌子前,美滋滋地把小盒子摆在一旁,云品忍不住说:“陛下,盒子太脏了,我帮你擦擦吧。”

“好吧,但是你得在我面前擦,小心点别笨手笨脚摔着了,不然就斩了你,用你的天灵盖刻一个新的。”

“好的好的我的陛下,这灰扑扑的弄得桌子多脏啊。”

“快快快要在丞相回来之前弄完,哎呀呀呀这什么味道?”

“噢……东宫自然够大……”这一下打中了安晴云的软肋,她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小皇帝自觉干了坏事,还要伸手给她揉一揉,嘴里念叨着“揉一揉痛痛飞走”,搞得她更是哭笑不得。

东宫原是太子官署,太子继位之前在这里学习摄政监国,自有自己一套班底,然而刘行雨并未做过太子,当然也没住进过东宫;她现在尚未成年,自然也没有子嗣,因此东宫便无甚大用,只最北侧一个配殿,现在存着一些书房里存不下的书。

“可我记得东宫之北,还有一段长长的路,那里究竟是干什么的?好像也没有人,每天晚上只要想想,就觉得怪瘆人的。”

安晴云不露声色地挡开陛下往她胸前摸的小手,道:“书房原是天子问政之所,东西阁是给诸位大臣等候休息的地方。后来文帝中兴时,希望群臣畅所欲言,故而恢复三朝,每日常朝,定期燕朝,祭礼时大朝,东西阁才渐渐不用。”

小皇帝拍拍手,从丞相身上滚下来,枕在她手上,一条腿搭在安晴云身上,另一侧还挨不到地。

就在这时候,安晴云做了一个隐秘的手势,云品硬生生刹住了将要出口的脏话,很文明很憋地说:“丞相也知道,陛下是万万不想做这么辛苦的脑力劳动的……”

“那是当然,我都替陛下写好了,陛下要是愿意,照着誊写一遍便是,陛下要是不愿意,直接盖章拿走,不过是搬个家,许大人也不会计较太多的。”她打断了云品的话,直接递给他一张便笺。

小皇帝装模作样地拍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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