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年前,加上真实的死因也不甚光彩,襄阳侯世子的丧事办的很是低调。
周宝珍也跟着母亲去吊唁了,本来柳氏不想带她去的,觉得她身子弱,大过年的再去这种地方怕对她不好,可周宝珍心里担心李宝珠,便缠着母亲要去看一看。
到了侯府一见了李宝珠,才几日光景,就见她原本脸上有些圆润的婴儿肥不见了,小小的脸上只剩一双大大的眼睛和尖尖的下巴,眼中的神采也不复往日了。
“这是怎么弄的,你可是病了?”
周宝珍拉了李宝珠的手,朝她关切的问到,几日不见这丫头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是病了几日,我夜里总是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见到谢侧妃临死前的样子。。。。。。。”
李宝珍一见了周宝珍便红了眼睛,拉着她往自己房里坐了,最近家里乱成一团,大哥去了,母亲病了,大嫂的眼神让她害怕,她夜里又睡不好,总是噩梦惊醒,简直苦不堪言,却不知道对谁说去,如今一见了周宝珍,便一股脑儿的吐露出来,心里这才算好受了些。
“没事,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周宝珍握了她的手安慰到“我那里有种香,宁神静气,镇定安眠最是有效,等我回去了,叫人给你送来,你每晚睡前,叫丫头点上一支,保管你夜里就好睡了。。。。。。”说着,又将自己腕子上的一串檀木佛珠取了下来,套到了李宝珠的手上,说到“这是明悟法师诵经加持过的,最能祛邪保平安,你每日戴在身边,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李宝珠同她本就要好,此刻听她这样说,便也没同她虚客气,将那佛珠收下了,周宝珍这才笑了起来。
两人又头碰头的说些别的,李宝珠的神色才渐渐好了起来,这里柳氏看过襄阳侯夫人,便让人来催周宝珍回府,两个小娘手拉了手,说了些惜别的话,周宝珍答应了过完年来看她,李宝珠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她走了。
回去的路上,母女两个的兴致都不高,柳氏是同情襄阳侯夫人中年丧子,周宝珍是想着李宝珠以前那样活泼的一个人,现在却如那被抽干了水分的花,整个人都委顿沉静下来了,只是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大家立场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
关于儿子同李贵姐的事,三夫人想的是如何将事情掩下,等明年春闱之后,便尽快为儿子定亲。而三姑奶奶想的却是,如何找个机会将事情捅破,从而将女儿与侄子的婚事坐实了。
年前侄子不是在书院便是去柳府,三姑奶奶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如今过年了,周延康怎么的也要在府中呆几日才行。一时间三夫人如临大敌处处防范,而三姑奶奶却想着,如何利用这机会将事情闹出来。
至于李贵姐,她却是真心为周延康着想的,即便心里再怎么急,她也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切等考过春闱,便自会见分晓了。
到了除夕祭祖之日,光哥儿果然被当做嫡子记到了二夫人名下。二夫人也说不上自己是喜是悲,这几个月同光哥儿相处,说没感情那是假的,心中像是一块石头落地,却又总是有几分不足,说来说去,到底意难平。所以这有儿子的喜悦也就打了几分折扣。
到了除夕家宴,国公府里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尤其是庭前的一株灯树,最为引人注目,就连国公也都驻足多看了两眼。
夸了句“好心思”,当听下人报说这是七姑娘的主意,定南王世子特特找人做了来的,国公爷捋须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了。只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公爷此刻的心情不错。
自从上次周宝珍说过之后,到了年前,萧绍果然让人往国公府送了灯树来,灯笼扎成了树干的形状,树枝上皆镶有月光石,这月光石到了夜间能反射月光,又在枝桠间挂了各色彩灯,到了夜晚一亮起来,火树银花,照得整个庭院都流光溢彩。
公国爷兴致很高,带了儿子孙子还有族里的男客在外头坐了,正对了那树,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朱夫人则带着媳妇孙女,还有族里的女眷在里头另开宴几席。厅上的窗子开着,大家一抬眼便能望见那灯,于是周宝珍少不得又听了满耳朵的溢美夸张之词,诸如命好啊,定南王世子有心啊之类的,反正多年来,她也有些麻木了。
只是席间,同族小姐妹们艳羡的眼神,多少还是让周宝珍觉得甜蜜又飘然。她吃一口东西,又抬眼看一眼那树,心里想着表哥就是表哥,便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也不知表哥现在在做些什么。
而此刻的萧绍,正在大营里陪着众将士一同过年。当然珍姐儿送来的桂花酿也派上了用场,只是小小一坛,萧绍可舍不得分给底下那些将军们喝,有那不怕死的,非要上来讨上一口不可,被萧绍一脚踹了下去。
军中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在这个纯雄性的世界里,充满了力量、热血、激情、还有杀戮。。。。。。比起京中的繁华锦绣,自然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底下将军们有喝高了的,互相笑闹,猜拳拼酒闹成一团。萧绍端着杯小小的桂花酿,往帐外走去,帐外空气清寒,让原本有些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起来。
萧绍在军营里走了走,除了值夜和巡逻的士兵,其他人也都围在火堆旁喝酒吃肉,他随意的朝那些人举杯,示意他们不用起身行礼。然而这样的举动对这些底层军士来说却无异于是天大的褒奖了,因此一个个都神色激动起来。
萧绍转了一圈,对自己看到的结果觉得满意,他的士兵吃的比人好,穿的比人暖,自然他也就要求他们打起战来比别人更勇猛些。
只是在军中久了,见多了这些血性粗糙,有时候倒格外想念起他的珍姐儿来。
三夫人同三姑奶奶同坐一席,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却无奈还要同桌吃饭,于是席间少不得你一言我一语的刀光剑影起来。
柳氏见状暗自皱眉,心里埋怨三夫人是个沉不住气的,你这种时候去招惹三姑奶奶这样的人做什么。于是几次拿话去拦,只是,两人一个心中有气,另一个有心撩拨,又哪里是说拦就拦的住的。
李贵姐坐旁边一桌,微垂了头,听着三夫人夹枪带棒的言语,难免有些坐如针毡。而三姑奶奶心下却是得意的,不枉她一直撩拨这位三嫂,心里巴不得把事情闹大了才好。
宴席过半,女眷们少不得要起身更衣,周宝珍看着李贵姐一去不复返,心下不免有些着急,暗自吩咐丫头去外间看看二堂哥可在。双福会意,出去看了一眼,回来却是对她摇了摇头。
周宝珍皱眉,心想今天这事怕是要坏,如今好多族人男女皆在府里,万一他们两个在一块,再不小心被人撞见了,那可就说不清了。到时候先不说这两人如何,国公府的脸面少不得也要受损的。
周宝珍借故起身,往外走,顺便吩咐丫头将三哥周延明找了过来,兄妹见面,周宝珍也顾不上解释,只让三哥先将二堂哥找回来。
周延明也不问为什么,先吩咐小厮去找人,这才回身问妹妹是怎么回事。周宝珍想着,反正三哥的人一会找到二堂哥,这事也是瞒不住的,于是将两人的事简单说了。
只是,无心算不过有心,周延明的人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三姑奶奶借口酒多了,拉了同族的几位夫人去院里散散,丫头在一旁给她使眼色,三姑奶奶会意,便带了人往那处走。
幸亏当时柳氏及时赶到,将事情控制了下来,也压着三姑奶奶没让她闹起来。
宴后,公府里的人都集中到了朱夫人这里,周宝珍这样的小姑娘,自然是不能在场的,不过事后柳氏架不住女儿的缠磨,到底还是透露了几句。
李贵姐早就下定决定,让周延康安心科举,所以并不准备去打扰他。而周延康呢,他许久没有接到李贵姐的信,他虽耿直可人却不傻,自然知道必定是府里人发现了什么,从而将他同贵姐两个隔开了。他当下也不闹,只当这事是自己与贵姐的一个考验,只是更用心的读书,以期自己有了实力,才能有更多的话语权。
今晚两人遇上,还真就不是约好的。只是年轻男女又彼此有情,虽然极力克制,可遇上了肯定也不会就此走开,于是便被三姑奶奶带人撞上了。
周延康倒还算有担当,直陈自己与表妹有情,希望能再春闱之后娶她为妻。
不想,此话一出,三夫人就先闹了起来。
三夫人盯着李贵姐,一口吃了她的心都有了,她看向儿子:“你要敢娶这贱人,我便一头碰死在你眼前。。。。。。”
三姑奶奶一听这话,自然不干,于是便撸袖子同三夫人对掐起来。
李贵姐跪在底下,听着母亲与三舅母争吵,心下悲一阵喜一阵。
喜的是她没看错人,二表哥确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儿。悲的是,自己无依无靠,唯有一个母亲,虽说一心为了自己好,可却也好心办坏事,如今将事情闹出来,倒辜负了自己同表哥的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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