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孝芸出嫁(2 / 2)

长天万里 洪起 2983 字 8个月前

孝芸看陈英男坏笑的样子,知道上当了,脸一下子羞红了,鼻子耳朵和脖子根跟着也红了,她伸拳头捶他,骂道:“坏蛋!”

陈英男抓住她绵软柔和的手,她欲把手抽出来,陈英男说:“有蛇!”孝芸吓了一跳,嗔怪地说,“吓唬人,哪里有蛇?”“你呀,白娘子呀。”“你胡说。”陈英男拉孝芸到身边,两人仰面躺着,陈英男把手搁在她胸前,她想挪开他的手,犹豫了一下没动,便让他把手搁在身上,陈英男的手在慢慢移动,她觉得有些痒痒,身子发热,不由得侧转身半伏在陈英男身上,陈英男搂住她的腰,笑着说,“你怎么嫁个生意人呢?商人重利轻别离。”

“父母之命,我有什么办法?”

草棚外面响起脚步声,二人忙坐了起来,来人是长工马通山。他往地里挑粪时,看到小北塘岸上有人,没等看清楚,人就进了瓜棚。

他以为是偷鱼贼,放下粪桶走过来查看,看到陈英男和孝芸慌乱的神情,顿时火冒三丈,斥责陈英男:“王八蛋!勾引良家妇女!”

他一把揪住陈英男的衣领往外拖,拖到塘边用力一推,“扑通”一声,把陈英男推进河里。孝芸头发蓬乱,身上沾着草屑,满脸羞涩地对马通山说:“马叔,他教我下黄鳝的。”

马通山气呼呼地说:“快回家,离他远点!有到瓜棚下黄鳝的么?”

三四十户人家的村庄,有点新鲜事传得很快,没等天黑便家喻户晓,有的还添油加醋,说陈英男和孝芸在瓜棚里睡觉,裤子都脱掉了,幸亏马通山及时赶到,把陈英男揍了一顿,扔进了小北塘。

蒋兴和美兰很生气,把女儿教训了一顿,不准她再往小沟塘西边去。原准备先娶儿媳后嫁女,出了这事,就不分前后了。十月里,蒋康娶杨九贞时,家里也把孝芸嫁了,嫁到里庄大田村许家。

孝芸出嫁那天,母亲嘱咐说,到了婆家,要守婆家规矩,多干活少说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阿婆说什么听着,不要顶嘴,受了委屈忍着,不要怒于言,也不要怒于色。孝芸眼中含泪,点头答应。

她结婚不久,丈夫许虎便去杭州买茶叶,家中就婆媳二人。

寡妇阿婆罗氏是小脚老太婆,个儿也小,憔悴的脸像枯萎的向日葵,小眼睛如毒蛇的眼睛,她是个性格多疑、脾气狂躁的女人,白多黑少的小眼睛老是盯着孝芸,总能看到孝芸做得不对的地方:“抹布抹了要拿到码头上去洗洗,路也不远。”

“碗的外边也要洗干净,青边碗底还沾着粥呢。”

“锄头回来要挂起来,别靠在墙角。”

孝芸切萝卜丝,切破了手指头,有血渗出,阿婆见了,蔑视地说:“倒霉的蠢货,切萝卜丝还伤手!”

阿婆病了,孝芸给她喂稀粥,她火冒三丈,一把推开,破口大骂:“你想烫死我啊!**!”

过了几个月,孝芸和陈英男进瓜棚的事传了过来,阿婆心生怨恨,脾气就更大了,吹毛求疵更厉害了。

孝芸爱穿红衣服,阿婆就借题发挥:“穿得那么红,还要当新娘子呀?”

孝芸起床晚了点,阿婆就骂:“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死过去了!”

孝芸把剩饭剩菜倒桶里喂猪,阿婆又骂:“又没馊,就倒了,热了还好吃,败家婆!”

孝芸和村上男人说句话,阿婆便骂:“骚货!想勾引人家上床呀,男人不在家,忍不住了。”

结婚半年,孝芸没有怀孕,阿婆站在猪棚门口骂:“母猪母狗还生养呢,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婆婆骂骂骂咧咧,像刀子一样戳孝芸的心,她心里痛苦,但不敢顶嘴,不敢大声哭。她为自己的软弱感到羞愧,为自己的不幸感到痛苦,常常晚上躲在被子里悄悄地流泪,常常脸上挂着泪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揉揉红肿的眼睛,赶紧起床干活。

孝芸没进门时,阿婆什么活都干,田里的活除农忙时,请同村的娘家兄弟帮帮忙,其余都是自己干。孝芸进了门,她什么也不干,只是发号施令了。她看着孝芸扫地、打水、淘米、洗菜、烧饭、洗衣服,看着她的一双手被水浸泡得红红的,像带皮的红萝卜。没等一件活干完,便分配了下一件活,洗衣盆里还有一件衣服没洗完,她便叫:“去捞猪草吧。”

捞猪草回来晚点,阿婆又恶狠狠地骂:“又上哪儿去野啦?没死在外头?猪都饿得嗷嗷叫了。”

孝芸忙放下滴水的猪草担子,取来菜刀案板,将猪草切碎倒入木头做的猪食槽里,看着黑猪大口吞食。在门口晒太阳的阿婆看见了又骂:“没见过猪吃食,有什么好看的?还不烧饭,想饿死我呀?”/

孝芸不敢回嘴,赶紧去灶屋做饭,从天亮忙到天黑,她总是累得筋疲力尽,到床上总是抹不尽的眼泪,总是不等泪干,已呼呼睡着了。

入冬后昼短夜长,睡觉的时间长了,在床上醒着等天亮时,孝芸便想父母想丈夫,想自己哪做得不好,总惹阿婆生气。她想快冬至了,冬至是皇塘的集场,那一天家家户户要敬祖宗,要给长辈做双新鞋新袜。

想到这里,她赶紧起来,翻出陪嫁带来的布料,给阿婆做鞋和袜子,连续忙了十几个晚上。冬至那天,她拿着做好的袜子和鞋送给阿婆说:“我老家的规矩,给你做了双新鞋新袜,不知大小是不是合适?”

阿婆拿过去看了看,在脚上比划了一下,不大不小,脸上有了难得一见的笑容:“我还以为是给你娘做的,你针线不错。”

这天丈夫回来,吃了晚饭上了床,丈夫摸着孝芸变得粗糙的手怜惜地说:“你到我家手都变粗了,辛苦了。”

孝芸把头埋在丈夫怀里哭了,抽泣着说:“辛苦没什么,手粗就粗,我就怕阿婆骂我。”

丈夫说:“我娘守寡早,脾气不好,对娘家人也一样,但她没坏心,别往心里去,就当——”

“当什么?”

“当耳旁风。”

孝芸对丈夫说:“我看到后边塘里有黄鳝,下次回来,我钓黄鳝烧黄鳝给你吃。”

“我就喜欢吃红烧鳝段,你会钓黄鳝,真了不起!”丈夫搂紧孝芸,亲了一口。

丈夫去一趟杭州,来回一个月。

丈夫走后,孝芸就数三十粒赤豆放在小瓷罐里,过一天取出一粒。待剩下最后一粒的下午,孝芸取出陈英男给的六枚黄鳝钩子,到菜地里用锄头翻土,翻出三条小蚯蚓,在地上摔死,一分为二串在钩子上。串好饵来到塘边,在六个地方把钩抛入水中,将连线竹棒插在塘坡草地上。她下黄鳝钩子时,就想到送钩子的那个年轻人,就想起那个不平凡的温暖愉快的日子。那一天多好啊,他们在一起聊天,在一起下黄鳝钩子。

次日,天蒙蒙亮时,她就起床,不敢穿喜欢的红衣服,穿了一身黑色衣服,匆匆出门。

月亮还在空中,那月亮很低,仿佛触手可及,上面的坑坑洼洼,手都摸得着。

她跑到塘边收黄鳝钩子,四枚空的,蚯蚓被小鱼小虾啄没了,剩下黑黑的悲哀的弯钩。两枚钩绳绷得紧紧的,钩住了两条黄鳝,有一条特别大,头如拳头,二尺长,黄褐色的身子有紫色花纹,脱下钩子装入缸中,头抬得老高,好几次要窜出来。

孝芸怕它跑了,吃过早饭就把它杀了,洗净切段放锅里先油炒,再搁上葱姜佐料烧炖,没多会儿,屋里便弥漫着红烧黄鳝的香味。

脸色蜡黄的阿婆闻到了香味,走进厨房,看了看锅里金黄油亮的鳝段,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了难得的笑容,夸奖说:“没想到你还有钓黄鳝烧黄鳝的本事,以后多钓些黄鳝,可以少买鱼,省点钱。”

孝芸高兴地说:“阿娘,你尝尝,不知道我烧得好不好吃?”

“我不是馋嘴婆,等阿虎回来一道吃。”阿婆神色庄严地说。

“那我打猪草去了。”孝芸拿起捞猪草的两根长竹竿,挑起两只挑箕,到村外面的兰草河边去捞猪草。

兰草河绵亘蜿蜒,由南向北流入大河,河水如碧,柳树成荫,青草野花带着芳香,覆盖在河边坡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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