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九 借钱赎田契(2 / 2)

长天万里 洪起 2975 字 7个月前

货郎分完糖,挑起担子往村西去。王燕沿着大塘岸边往北去,她心里着急,借不到钱赎不回田,怎么办?洪家动一动钱庄的钱,别说是二百块,就是四百块,也拿得出,可就是不借。

他不肯借钱,一是记恨蒋家,让他家私塾关了门;二是怕如今的蒋家借了还不起。真是宴笑朋友多,患难知交少,人情亲情如风中残烛,一次借钱的暴风雨,就能彻底熄灭人情友情的火苗。

天色阴沉,似要下雨。王燕走到尧塘东坝上,朝东边看,稻田的东边,大河的西边,有一排歪歪斜斜的草房子,那是瘟疫流行时关病人用的,让患者在那儿自生自灭。

瘟疫过后,那里就成了男女偷欢和土匪关人质的地方。

松年十一岁时和另一个孩子被绑,绑匪就把他们在那里关了一天一夜,后来松年被家人赎回,另一个孩子因家里交不起赎金,被打死了扔进河里。

王燕想,小至一块糖,大至一条命,没钱都不行。她擅长种蔬菜腌咸菜,往下要多种些蔬菜多腌些咸菜,多吃菜少吃肉,节省一点。她心肠好,对地位低下的人仁慈温和,乡村的善事从不缺席,从不让一个乞丐空手离开,往下这个钱不能省。

她的眼睛再向东北方眺望,目力不及之处是她的娘家,她只能回家一趟。她想回家借钱,就多借二十块银元,积善会体谅她家困难,没向她要今年的捐款,她还是决定借到钱后,还是按三十亩地的收成交捐款十块银元,宁可贫穷,不失尊严。另外十块是按惯例为除夕那天准备的,是给村上穷人家上门拜早年时给的过年钱。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松年常年住在胡寡妇家,有家不回的事情,早已传到了石墩头村,王燕的父母脸上无光,很是生气,一直不到何家庄来,王燕也只是过年拜年时,才回去一次。

这次王燕回家借钱赎当,父亲虽然心里有气,还是给女儿拿了二百二十块银元。

他心疼自己的女儿,也后悔自己给女儿做主,定了这门婚事,王燕越是没有一句怨言,他心里越是愧疚。他怕女儿一个人拿着钱走路不安全,分量又重,就让二儿子王汉荣送大姐回家,小儿子奎荣也吵着要去何家庄,母亲不让。

奎荣才六岁,只比外孙寿海大一岁,两人在一起玩,有时还打架,外甥有时把舅舅都打哭了。

夕阳西斜,鸟雀归巢。姐弟俩走到何家村村口,只有寿海一个人跑过来迎接,他伸手摸摸二舅的口袋,这次是空的,他又伸手去抓沉甸甸的钱袋,抬头问:“这是什么?”

王汉荣笑着说:“这里不是糖,不能吃。”

王燕问寿海:“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姐姐呢?”

“还没回来。”

王燕一愣,平时这时候,寿凤早放学回家了。

王燕进门,马上动手洗菜做饭,饭菜做好,还不见女儿回家,心里着急,便对王汉荣说:“你和寿海明孝先吃饭,我上街去看看。”

明孝说:“还是我去吧,我走得快。”

“也好。”

暮色苍茫时,明孝失望地回来了,他说:“小学堂早就关门了,校工说看见寿凤出大门了,我从西街找到东街,又从横街南头找到北头,边走边叫,也没寻到寿凤,有个人递给我一封信,让交给你。”

王燕拆开信一看,惊住了,脸色变得惨白,手上的信掉在地上。王汉荣弯腰捡起信纸看,上面写着:“你女儿寿凤在我们手里,识相的话,就拿二百块大洋,放到大坟园东北角大杨树下,喊一声女儿回家了,然后离开,我们见钱,放你女儿回家。”

王汉荣说:“寿凤被人绑票了,要赎金呢。”

王燕慌了,着急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王汉荣碰一下她的胳膊说:“姐,快拿着钱去赎人吧,救人要紧。”

“好,去,去。”

明孝说:“我一个人去送钱就行了。”

王燕说:“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你快去叫金秀来替我看门,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夜幕降临,天色灰暗,只有几颗不亮的星星,过一会儿闪烁一下,高低不平的坟地里是大大小小的坟墓,长满丰茂的杂草和大小树木。高深莫测的树丛中有虫鸣,有野猫叫,时而有野兔黄鼠狼跑过,留下难闻的气味。

王燕三人从坟地北面的田埂,走到东北角的大杨树下,把装着二百块大洋的钱袋搁在树下,王燕连喊了两声“女儿回家了。”三人便沿着原路返回,走到一处树林茂密的地方,明孝低声说:“你们往前走,我回去看看。”

王燕和王汉荣继续说着话,往前走到大坟园西口,两人停下了脚步,转身往东边坟地里默默看着,等着明孝。

王燕心急如焚,不时搓搓手,不时挠挠头,往坟地走走,又往回走走,有点声响传来,就心惊肉跳,身冒冷汗。

冷风从田间吹来,乌云渐多的天空,开始飘落小雨,雨点落在脸上,冰凉冰凉的。

王燕冷得一哆嗦,眼向树密草深的坟地里眺望,心里默念:破财免灾,破财免灾,但愿200块大洋能换回寿凤。

过了十几分钟,传来明孝的叫骂声和陌生人的求饶声。王燕和王汉荣赶快迎声跑去,跑了二三十米,明孝拎着钱袋,气喘吁吁的跑来了,他失望且气愤地说:“绑匪太滑头了!”

王燕问:“怎么回事?”

“绑匪自己不来,叫一个贼来拿钱,我问他寿凤的下落,他根本不知道。”

“你让他走了?”

“是。”

“你认识他吗?”

“天黑看不清。”

王汉荣说:“你该问问,是谁让他来的,钱拿了送到哪里,交给谁?”

明孝有些后悔,说:“我没想那么多,觉得他不知道寿凤的下落,带回家也没用,就让他走了,我去追他。”

王燕拦住他说:“别追了,天这么黑,不知跑哪儿去了。”

明孝不停地自责:“都怪我,都怪我。”

王燕说:“不怪你,是绑匪太坏了,我们先回家吧,看明天会不会还有人找咱们。”

“绑匪绑孩子是为了要钱,拿不到钱不会撕票,寿凤应该没事。”王汉荣给姐姐说宽心的话。

王燕说:“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绑匪,如果光要几个钱,不伤害寿凤就好了。”

明孝说:“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肯定是商中明那狗东西干的,那家伙坏,他恨松年,松年死了,就来害孩子,不是他,谁知道你借钱的事,明天我们去找他。”

王燕说:“没有证据,找他也不会承认,弄不好还扇你几巴掌,还是再等等绑匪的消息。”

三人踩着不宽的田埂往何家庄走,谁也不再说话,王汉荣把钱袋紧紧地抱在怀里,王燕的心刀扎一般疼痛,两条腿也特别沉重,她在心里说:“寿凤,你在哪里呀?快回家吧!”

夜空中传来寺庙里铜钟敲响的“当——当——”声,每一声都重重地敲在王燕的心上,这是寺庙的僧人们做完夜课的钟声。王燕把双手合于胸前,心里默默祷告着:“大慈大悲的菩萨,请你保佑寿凤平安,保佑她早早回家。”/apk/

王燕落泪了,雨也下大了,四处降水,哗哗的响,树上、庄稼上、草上都有水珠落下,如漫天遍野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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